你胡说什么?”凌辞寒眼眸猩红地瞪向夏燕,“我受过那么多伤都还活着,她不过挨是了几棍,怎么可能会死?马上给我治好她!”
夏燕仔细检查舒柔的眼睛和口鼻,最后无奈苦笑,“辞寒,我是医生,不是神仙,做不到起死回生。舒小姐眼白扩散,嘴唇泛黑,能初步确认,是中毒身亡。”
凌辞寒心神大震,他倏然起身揪起夏燕的衣领,狠声吼道:“不,她怎么可能会死?这才过了多久,谁能给她下毒?你既已知道是下毒,那就帮她解毒啊!”
夏燕被他勒得有些气息不顺,却也只是摇摇头,叹息道:“舒小姐已经断气,就算找到解药也没用了。”
“不,这不可能!”凌辞寒心神大震,粗喘着气,他放开夏燕的衣领,低头看着舒柔好一会儿,忽地用力的抱紧了她。
“舒柔,别开玩笑了。你还没有补偿我,有什么资格死?”
“睁开眼,你给我醒过来!”
凌辞寒红着眼睛,用力摇晃怀里的女人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小青伏在地上,忽然仰头大笑。
“她醒不过来了,永远也醒不过来了!”小青流着泪,含恨看向凌辞寒。“你开心了吧,小姐死了,就是被你逼死的。”
“她那么好的一个人,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,而你是怎么待她的,把打断她腿的二小姐娶进门,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,你居然让人打了她整整二十板三十棍!凌辞寒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?”
凌辞寒猩红却充满寒气的双眸,直直地扫向小青,“什么意思?她什么时候救过我?”
小青怨恨地凝着他,咬牙切齿道:“两年前,凌家败落,若不是小姐去求莫少爷相救,你以为你能离开衡川逃过一劫?你跪在舒家门前两天两夜,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深情?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为了见你,半夜爬墙想偷跑出去,却被二小姐生生被打断了左腿?你以为你病的半死的时候,真的是上天可怜你,掉钱下来给你看病吗?那是我家傻小姐卖掉自己所有的首饰,才帮你筹到的!”
“舒老爷不准任何人与你接触,否则家法伺候。小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,为了把钱送到你面前,不惜跪在小五面前哀求他,而小五,不过是舒家的一个下人……”
说到后面,小青已经泣不成声了。
“你知道,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?给她安排的结婚对象,都被她一口拒绝了,老爷不喜她总是念着你,到后面已经懒得管她了,姨娘当家,便和二小姐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负小姐,莫少爷好几次看不过去都说要帮她,可她就是倔强,总说要等你回来,她就这么一直熬着,直到你回来了……”
“你是回来了,却不是来拯救她,而是给予她更深更重的伤害!”
小青的话句句砸落,重若千斤。
凌辞寒脸色直发白,摇头道:“不可能,不是这样的,明明是她先负了我,我亲眼看见莫少枫私下纠缠不清,两年前也是她写了信,与我说一刀两断,是她……”
“你闭嘴!我家小姐和莫少爷清清白白,你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就私自给她定罪,你可曾问过她一句?你可曾听过她的解释?”
小青崩溃大哭,整个人软瘫在地上,“小姐只有在让小五把卖首饰的钱给你送去时,给了你一封信,我亲眼看着她写的,信纸上只有一句话:舒柔此生,非辞寒不嫁,静待君娶!”
凌辞寒的脸色一震,惨白到了极致。
无数反驳的话语哽在喉咙里,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他看着怀中遍体鳞伤的女人,心神俱裂。
他要怎么相信,是他错怪了她。
而现在,他甚至亲手逼死了她……
舒柔死了。
曾经清冷骄傲的舒家大小姐,在凌辞寒娶舒婉之日,便彻底成为整个衡川的笑话的女人,死了。
而如今她死了,大家除了几声活该外,偶尔也会流出一两声怜惜的叹息。
舒婉对于舒柔的死讯,也有些始料不及,但随即妖娆一笑,“哼,早该死了,死活撑着,在这里碍地方。”
她换了身衣服,还特意在镜子前描了眉,点了红唇,这才撩着头花对小红说:“走,我们去送舒大小姐一程。”
小红向前扶她,笑道:“是,小姐。”
舒婉来到舒柔的偏院才发现里面空落落的,一个人都没有,唤来下人来,一问才知,凌辞寒将舒柔的尸体抱回他的房间去了。
舒婉的脸色微阴,转身就往凌辞寒的房间赶了过去。
刚来到凌辞寒房门口,却见小青失魂落魄般守在门口,眼睛红肿,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般。
李伯站在小青旁边,垂腰等候着。
舒婉拧眉,正要向前问李伯怎么回事,忽然大门那边来了一群人,几人合力抬着一副冒着寒气的红木棺材,一路朝房里走去。
舒婉脸色大骇,大声喊道:“这是干什么?”
那几个人却不闻不问,径直往里走。舒婉正要将他们拦下,李伯连忙向前解释道:“舒姨太,这是少爷让人送过来的。”
舒婉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,“把棺材放房间里,太晦气了,辞寒糊涂,你们也不知道拦着,真是的,我去跟他说。”
李伯伸手将她拦着,“舒姨太,少爷说了,除了送棺材的人,其余任何人都不能踏进房间半步。”
舒婉略有犹豫,又问:“辞寒好端端的,要棺材做什么?”
“这个……舒姨太还是不问为好,少爷做事自有他的理由,我们照办就是了。”
眼看着棺材被推进房间,门再度关上,舒婉才拧紧了眉头,甩手而去。
李伯看着舒婉走远,视线又落回小青身上,不禁轻叹一声。
屋内,棺材被放置在床榻旁边空置的地上,抬棺材的几人向凌辞寒拱了拱手,这才有序的离开。
舒柔身上的伤口太多,尤其是后背,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。床上,舒柔安静地趴在上面,凌辞寒一一给她上药。
他的动作很轻,每上一下药,他都要俯首在伤口处吹气,怕她疼。
等药上好后,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来,然后俯身,用胭脂水粉笨拙地给她描上妆,等细细描好后,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,打开,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银色项链。
“之前在首饰店看到这条项链,总觉得很适合,就买了回来,却一直没找到时机送出手。”
他拿起项链,轻轻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。
“真好看。”他看着舒柔,微微一笑,满意地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。“我的阿柔,还是那么好看……”
他再度俯首,在她的唇上啄了下,这才将她抱起,放置在红木棺材里。
红木棺材里面渡有寒冰,设计者不知采用了什么手法,让里面的冰终年不化,能起到保存尸身的作用。
凌辞寒将舒柔放在寒冰上。他扶在沿上,安静地端详舒柔此时的面容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
他伸手,在她脸上摸了摸,然后转身,离开。
走出门口,他把门关上,冷声吩咐李伯,“叫人来这里守着,谁也不许进去!”
“是,少爷。”
小青眼看着房门被他关了起来,一声冷哼,嘲讽道:“哼,人都死了,现在装深情有什么用?”
凌辞寒的眼光一厉,扫了小青一眼,对李伯说:“给我看好她!”
李伯扯了扯小青的衣角,低头应好。
凌辞寒离开后,院子里恢复了一贯的安静。
等凌辞寒彻底见不到影,李伯才低声劝说小青,“小青,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,少爷是凌家的主子,你再这样顶撞他,日后免不了要受罚。”
小青破罐子破摔,“无所谓,大不了去陪小姐就是了。”
“你……唉!”
凌辞寒来到书房,刚令人去调查两年前的事,才出门口,脸上便被突然出现的莫少枫狠狠揍了一拳。
“凌辞寒,你对舒柔做了什么?”
凌辞寒一时不察,被打个正着,唇角溢出血丝,他掀眸看去,只见莫少枫气势汹汹的,半分没有平日的沉静温润。
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,“我问你,两年前她为什么去找你?”
“你是不是还以为她对不起你?凌辞寒,她若是想攀附权贵,你以为你有机会娶她!若不是她只爱你一人,你怎么可能有机会伤她至此!”莫少枫紧紧的揪着他的衣领,“我问你,她在哪里?”
凌辞寒红了眼,莫少枫猛地僵了,随即大怒,“凌辞寒,你混蛋!”
凌辞寒闭了闭眼,随手甩开他,莫少枫的身体还算不错,但与自小打底子练拳法的凌辞寒还是差远了,竟生生的被他甩退好几步。
莫少枫怒气上涌,径直往院里闯去,这次凌辞寒没拦,只愣愣地抚着胸口处,仿佛心尖被人狠狠用针扎着一般,疼的他几乎呼吸不过来。
“少爷,不好了,着火了,院里着火了……”
忽然,后院传来嘶喊声,凌辞寒抬头看向大烟冒出的方向,心跳蓦然停了,然后便疯一般往里跑去。
跑到浓烟处,只见他的卧房,此时大火弥漫,一片浓烟,凌辞寒的眸光几乎破碎——
“阿柔!”
凌辞寒疯了一般要往里闯,莫少爷见状也跟着往里冲,但火势太大,李伯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送死,见了几个下人赶紧将他们拦下,可俩人都跟疯了似的,拦也拦不住,李伯无奈,只好把他们两个打晕了。
等凌辞寒清醒过来的时,他房间里的火刚刚被浇灭,但整个房子都被烧得差不多了,触目所及,皆是惨不忍睹。
他跑到被火烧得黑漆漆的土堆上,双膝一弯,跪在了废墟上。不一会儿,便疯了一样,徒手挖开还溅着些许火星木板,“阿柔,阿柔……”
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,舒婉自然听到动静,赶来现场便是见到这么一副光景。
看着那一堆废墟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。
目光触及废墟上那一抹颓废的身影,她连忙走了过去。
“辞寒,别挖了,这里才刚灭了火,也不知道会不会复燃,很危险的,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。”
凌辞寒视若罔闻,手中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。就连舒婉拉他的手,也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。
舒婉心生不甘,但舒柔已经死了,他有再多的情谊又有什么用,以后,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!
李伯让人跟着挖,木头还烫着,即便是泼了再多的水也是发烫的,下人们都硬着头皮上。
李伯担忧少爷,一个劲的劝他,“少爷,少爷你歇会吧,让下面的人……”
“滚开!”
简单的两个字,充满了难泄的戾气,凌辞寒的掌心鲜血横流,但他却毫无感觉,像木头人一般,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。
李伯心焦难耐,正要说些什么,却见小青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他的面前,同样鲜血淋漓的手里,攥着一条项链。
她眼神空洞,毫无生气,“别找了,火是我放的,小姐她已经被烧成灰了。”
李伯登时瞪大了眼,“竟然是你……小青,你为什么要放火,少奶奶待你不薄,你竟,你竟让她尸骨无存……”
话未说完,凌辞寒疾步走到小青的面前,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,“谁让你放的火,说!”
“不仅火是我放的,就连毒药也是我喂的,”喉间的力量蓦地加重,小青没有反抗,“小姐说她好疼,她撑不住了,她还说她想夫人了……”
“她哭着求我让我帮她解脱。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,我怎么能不帮她呢?她说死后想烧成灰,然后撒在衡川,她要去找她的娘亲,我只是在完成她的心愿……”
舒婉眼波微转,随即掩嘴惊叹,“这不会是你对姐姐不满,故意杀害她,然后找的托词吧?”
小青没理会舒婉,她看着凌辞寒,眼里的恨意丝毫未减。
“要杀要剐都随你,但小姐和夫人都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,小姐生前活的不自在,但凡你对她还有半分情意在,就顺了她的遗愿,将她撒向衡川,让她与夫人团聚。”
凌辞寒难以置信松了手,后退两步,小青大口大口地喘气,将手中脏兮兮的项链递还给他。
男人的脸色煞白,目光紧紧地绞着那条被熏黑了的银色项链,正是不久前他亲手系在她脖间的,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味,他强行忍着,接过了项链。
这时,有人急匆匆的跑上前,与凌辞寒道:“少爷,舒姨太的事情已经查明,当年您跪在舒府门前时,少奶奶确实想翻墙出来见您,不料被舒姨太告了密,最终被舒老爷打了一顿,后来,舒姨太还找人打断了少奶奶的左腿,还有……”
舒婉反应过来,瞬间急了,“你胡说什么!再胡说信不信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!”
那人有些为难,正有些犹豫不决。凌辞寒的手死死地攥着玉佩,沉声开口,“继续说!”
舒婉望向凌辞寒,恐慌弥漫全身,“辞寒,我没有,这些都不是我做的……”
剩余的话还没出口,便已被凌辞寒寒厉的眼神逼了回去。
那人继续道:“少奶奶当年找莫少爷,是求他帮您,后来舒姨太借题发挥,传出谣言,说少奶奶与莫少爷有染,舒老爷便以为莫少爷对少奶奶有意,所以擅自决定,取消了您与少奶奶的订婚,并且下令不准少奶奶见您。”
“您在舒府门前跪了两天两夜,大病不起,少奶奶当年得知您高烧不退,没钱买药,便贱卖了首饰,连舒夫人留给她的嫁妆,都低价发卖了……而那些东西最终都被舒姨太买了去,然后随便给了点银两送到了您的手里,至于您看见的与您断绝关系并且羞辱您的信,是舒姨太找人,模仿少奶奶字迹写的……”
舒婉听到这,彻底急了,慌忙拉住凌辞寒的手,辩解道:“辞寒,不是这样的,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,我怎么会做这种事!”
她掉着眼泪,楚楚可怜的望着凌辞寒,“辞寒,你信我,你一定要相信我……”
那人拱手道:“少爷,认证物证都有,如果需要,我都可以呈上。”
他说罢,挥手叫人一一上前。
除了莫少爷府里的人没有人证在,舒府知情的下人,昔日看守舒柔的小五,典当行的掌柜,都一一到场。
舒婉哭的泪眼朦胧,“辞寒,辞寒,我知道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,当年我还年少,只是玩心未泯,但真没想过要害姐姐,辞寒,你一定要相信我……”
凌辞寒手里的项链险些被他掰断,极其用力才挤出一句话,“把她拖出去,乱棍打死!”
舒婉被架起时,崩溃大哭,身侧的小红同样哭的不行,“少爷,我都是被二小姐逼得,二小姐心思歹毒,我若是不顺着她,便会被她打死。今日,今日大少姐受罚以后,她还叫我守着大门,不准任何人进来给大小姐看病,说若是有人进来了,就要了我的命。少爷,都是二小姐命令我做的,真的不关我的事啊……”
舒婉狠狠踹了她一脚,“下贱的东西,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诋毁我!”
凌辞寒眸中翻起了滔天的戾色,“把她的双腿给我砍了,丢到拆房去,叫夏燕吊着她的命,谁若是让她死了,我便让谁陪葬!”
话落,众人大惊,舒婉被吓得险些失语,“北,辞寒,不要啊,我,我错了,我再也不敢了,啊……你们放开我!”
舒婉被拖了下去,小红也一并押了下去,四周恢复寂静,众人一声也不敢出,凌辞寒再也撑不住,猛地吐了口血,李伯大骇,忙上前扶他。
小青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,“凌少爷,我早就说了……”
“您,一定会后悔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