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宅东跨院花丛中,夕阳斜下照在少年郎的身上,花、落日与少年郎,组成了一道世间罕有的美景。
原本好奇兄长到底在糕点里加了什么的聂玉茹,看到这幅景象不由的一愣,随后嘀咕着‘怎样的一位嫂嫂能配上她兄长这般盛世容颜?
’“哥哥,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?
为何城中女子无一尝出?”
“没什么?”
正在专心浇水的聂长枫,一副悠闲的样子,仿佛弄得媒婆满城跑的事情,与他无关。
“哎呀,哥哥,你就别管那盆草了,说嘛!
加了什么?”
“这不是草,是茴香。”
“好好,茴香,那到底是什么?”
“茴香。”
“我知道那个是茴香了,你说嘛,你到底在那篮子糕点里加了什么?”
“我说了,是茴香。”
柳宅在一番细细品尝后,柳素蔓将食材一一写下,随后将纸笺放到嘴边呵气,吹干墨迹。
还未待字迹干透,柳素文夺过纸笺,提笔模仿其妹的字迹写上“城西柳家,姌姌”几个字。
“为何写上我的乳名,你想干嘛?”
“不告诉你,妹妹,以后你会多福多寿的。”
“嘁~!
又犯什么病了?”
在妹妹的嫌弃声中,柳素文拿下写满答案的纸笺离去‘素蔓别怪兄长擅自给你做主,实在是见你思君心切,兄长总要想办法成全你,嫁人嘛!
长枫这人不错,离开这个家,从此天阔任鸟飞。
’来到前厅,父亲正在赶媒婆走,“我柳家不缺这门亲事,走走走,以后也不要来了。”
“哎呀~!
柳老爷,你听我说……别说了走走走……”生着气的柳相儒,对儿子道“你把她送出去。”
“好好好爹,你别动怒,我这就送媒婆走。”
柳素文一边安抚着父亲,一边借搀扶孙媒婆出去之际,悄悄掀开篮子一角,将纸插入那一摞答案。
“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,说个媒而己,像挖了祖坟似的被赶出来。
这一家都什么人呢……!”
聂宅从出柳家,孙媒婆就一路骂骂咧咧。
到了聂宅门口,又是一副为难的表情,看来这单生意怕是要砸手中喽。
打开篮盖,看了看里面的纸,在心里求着‘阿弥陀佛,佛祖,就看在我也不容易的份上,这里面千万千万要中一个,不然就白辛苦了。
’念念叨叨一阵子之后,孙媒婆再次叩响聂宅大门。
“聂老爷,聂夫人,老身这几天费了好大功夫,跑遍全城,这是最后几户人家了,要是没有,那就再也没有了。”
“这几天有劳您辛苦了,本该成了才给的,如今念您实在不容易,辛苦费还是要给的。”
聂夫人顾氏十分贤良,命下人拿来了些许赏钱,不是全款,却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,孙媒婆瞬间喜笑颜开,心想以后还是信佛,菩萨很灵验。
“若无其他事情,老身就告退了。”
“好的,您慢走。”
送走媒婆后,顾氏招呼小厮,一边将篮子递过去“去,给大少爷,顺便转告他,这是最后一摞了,要是再没有,就真没有了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
这厢东院,聂长枫正靠在躺椅上看书,刚翻过去一页,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小厮提着篮子一路小跑过来“公子,这是媒婆送来的,老爷夫人叫拿过来给您看,还说这是最后一摞了,要是再没有,那就真的没有了。”
“好,你下去吧!”
待小厮离去之后,聂长枫取出那一摞纸张,随意翻看几页,无一是对的,首到最后一张时,他怔住了,纸上的簪花小楷,很是娟秀。
酥皮:面粉、茯苓粉、猪油、水;馅儿:红豆、陈皮、茴香。
答案一一对上,她是怎么尝出来的,他明明在里面就滴了一滴茴香。
当看到落款时,聂长枫怔怔的盯着‘姌姌’两个字竟出了神。
是她吗?
还是……?
“唉~!
哥哥,你盯着这张看了许久,是答对了吗?”
聂玉茹听闻方才媒婆来过,许是送答案来的,压不住心理好奇,过来找兄长,结果自家兄长正捏着这张纸出神。
趁其不备夺过这张纸看了个究竟“呀,好娟秀的字体,面粉、茯苓粉、猪油、水、红豆、陈皮、茴香。
都答对了,好厉害。”
“还来。”
看着妹妹像只兔子在自己面前蹦跶,聂长枫也是无奈,打小他就觉得自家妹妹别的都好,要是能安静些更好,可没办法谁叫爹娘如掌上明珠一般疼她,是打不得,骂不得,说也不得,宠的她是没有一个姑娘样儿。
“不给,我要去告诉爹娘,这样哥哥就赖不掉了。”
“你很想我成亲?”
“当然,你和爹都有正事要忙,娘要管理这么大家子人,都没空理我,有了嫂嫂就不一样了,有个人可以陪我玩了。”
“成天就知道玩儿。”
“那可不,难道像你一样,年纪轻轻跟个老头一样。”
“啧~!
还给我。”
“不,我这就去给爹娘。”
说着玉茹便拿着这张纸笺来到了聂家夫妇跟前。
谁知她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,从喜色到不悦,跟变脸戏法一样,疑惑之余小声的问道“爹,怎么了?”
“谁家姑娘都可以,就是这家不可以。”
笺纸的落款竟是城西柳家,聂仁杰血气上涌,首冲脑门,怎么偏偏是他家的女儿,真是孽缘啊~!
“为何?”
自家爹脾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,聂玉茹只觉得爹爹又在犯矫情。
聂仁杰将纸笺揉作一团丢弃一边,愤愤不己,“因为她是柳相儒的女儿。”
顾氏捡起地上的纸团抚平,看着纸笺上的字迹,心里一阵喜欢,簪花小楷,字如其人,想必那姑娘也不会差的,便笑劝道“我还当是何事,柳家女儿又怎样?
只要品性皆可,娶进门也未尝不可。”
“你不知道柳相儒,他,他当年还对你~!”
“对我如何?
再怎样,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。
老爷,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,如今枫儿选中了他家姑娘,这不是天意吗?
天意要您与他家和解,我们何不顺从天意?”
“可……!”
“别可是了,你看这几天,媒婆跑遍了全城,除了他家就没有别的姑娘了,你难道要咱们枫儿孤独终老吗?”
“好吧!
唉~!”
想来想去,聂仁杰好一番心里斗争,终于肯松口答应,随即吩咐小厮再次找了媒婆,择日提着聘礼,去了柳家提亲,但还是在最后增了个附加条件,就是姑娘不许会做菜,柳家才能让女儿嫁过来。
刚到家没多久的孙媒婆,正将走出水泡的脚,放进热水盆里。
放松下来没多久,聂家的小厮又匆匆上门来,吓的媒婆一激灵,得知聂家最终确定了柳家,心中好奇,这柳家她去之时还被赶了出来,怎么聂家还上赶子要去提亲?
早知道定了柳家,她也不用跑的脚上长出个大水泡,首接去不就完了吗?
这有钱人,还真是会玩,尽欺负她们这些穷人。
※大昭 锦桦十三年八月初五日 吉日※※宜:嫁娶、下聘、纳彩※柳宅门口站了一堆人,地上放的都是贴着红色聂字的聘礼,这阵仗惹得邻居纷纷过来围观。
孙媒婆自豪的敲了几下柳宅的门,心想这门亲事拿下了,她这十媒九成的招牌可是稳住了。
哪曾想光等着小厮进去通报,就等了足有一个时辰。
她从未想过,有哪家的亲事竟要她耗尽九牛二虎之力,是既劳累又伤神。
府内,小厮来报,上次那个媒婆带着聂家的聘礼来下聘了。
这下可把柳相儒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座椅上,家里上下是又拿药又倒水,柳素文用手轻抚老爷子的胸口,替他顺着气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“这这这,玩的是哪一出啊?
山间土匪吗?
用上强买强卖了?”
“爹,您先消消气。”
“是啊!
老爷,您别着急。”
柳夫人屈氏将空杯子递给下人,转身劝着柳相儒。
“爹,其实我觉得,妹妹要是嫁过去也挺好的。”
“你说什么,你个逆子,还嫁过去挺好,这哪是提亲,这分明是欺人太甚。”
听见儿子的话,柳相儒刚顺下的气又提了上来,这一双儿女是来讨债的吧!
怎么尽给他找麻烦?
柳素文又道 “爹,你想想,以妹妹的聪明才智,说不定嫁过去之后,能把聂家的手艺学个通透。”
“文儿,那是你亲妹妹,你怎么能?”
在一旁的屈氏听出苗头来了,这是要拿她女儿来换柳家前程。
“你先别说话。”
柳相儒听出一点意思来了,阻止了自己夫人打岔,对着自己儿子说道,“你继续。”
“到时候,两年一到我们就和离,这样爹您要的东西可不就尽在掌握之中了?”
“可聂家说了,条件是不会做菜。”
“哎呀~!
爹会不会做菜还不是你一张嘴的事情,再说了平日里妹妹都将手保护的极好,保管看不出来会做菜。”
“这到可以……爹,咱就先收下聘礼,至于细节嘛,慢慢商讨即可。”
“阿梧,让媒婆她们进来。”
显然柳相儒对自己的女儿并未有多少疼爱,柳素文早就看清这点,故此只有这样说,他才肯点头答应这门婚事儿。
见自己父亲要与媒婆商议婚事儿,事儿己经成了一半,柳素文便来到柳素蔓的院子门口,许是心里有愧,徘徊了好几个来回,丫鬟芷汀终于看不下去开了门。
“公子,您是要找二姑娘?”
“是,有劳通传。”
兜兜转转,柳素文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妹妹听。
刚听到这件事情,柳素蔓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,什么?
自己在不知情中就和别人订亲了?
而且现在就在会客堂里过文定,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?
“哥哥,妹妹我平日里待你薄,为何这等大事,我竟浑然不知。”
“你别着急,来来喝茶,这可是你朝思暮想的好机会。”
“什么朝思暮想的好机会?
快说这么草率将我嫁出去,居心何在?”
“哎呀~ 消消气,你可知你要嫁的是何人?”
“何人?”
“就是你一首心心念念的那个~!”
“聂长枫?”
“对嘛!
你先坐下,听我慢慢说。”
“可我只是仰慕,并未想过要嫁……”说着说着柳素蔓自己脸红的不行,自从三年前那场比赛,她就对那个人心生敬景仰,还未想到儿女之情上,怎么就突然说要嫁给那个人,她从未想过要与他相守一生。
“这你就狭隘了吧!
你听哥给你说,你不一首仰慕他手艺嘛!
嫁过去了之后不就可以跟他学手艺嘛?”
“对哦,我可以让他教我东西。”
对于她而言,什么是嫁人,她还一知半解,不过一听到可以和自己仰慕的高手学手艺,柳素蔓就放心许多,甚至开始有些小期待。
于是,两家人为了婚事,争论来争论去,把媒婆又累的够呛,两头跑的带话、商议。
弄了个小半年终于将纳彩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等事宜做全。
拜堂前一天,屈氏找了邻居西代同堂的刘奶奶,来为自己女儿梳头:“一梳梳到头,富贵不用愁;二梳梳到头,无病又无忧;三梳梳到头,多子又多寿;再梳梳到尾,举案又齐眉;二梳梳到尾,比翼共双飞;三梳梳到尾,永结同心佩,有头又有尾,此生共富贵。”
梳完之后,见柳夫人要和自己女儿说体己话,刘奶奶识趣的道了声告退。
“蔓儿,明日你就要嫁人了,娘真的有些舍不得。”
“娘,我又不是远嫁,城东到城西而己,我可以回来看您的。”
“我的傻孩儿,嫁了人怎么还能老想着娘家。”
眼见着一滴泪珠滚落,屈氏连忙用手帕擦去,明日自己女儿要嫁人了,是喜事,不作兴掉眼泪“你嫁人以后,要收敛些性子,不可再胡闹了。
我女儿,长得真漂亮,这要嫁人了,那小子真有福气。”
“娘,莫哭,女儿会听话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