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家住的是村子里少见的砖瓦房,虽然看着有些破旧,有些青砖上己经长了野草,但在文家集,除了村长家,文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。
村里大部分房屋,还都是用厚厚的稻草搭建起来的,如果维护不及时,一旦下雨,往往屋外下大雨,屋里下小雨,日晒雨淋后,屋顶的稻草还会长霉,住着很是勉强。
到了文家大门口,文秀红回转身,给送她们回来的村里人,客气的鞠躬道谢后,小心的扶着文晓妍走进家门。
这时的文晓妍,看着实在凄惨,满头己经干涸的鲜血看着狰狞无比,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上,满是变成褐色的血块,披头散发,宛如女鬼一般。
“呯!”
奶奶徐梅花怀里抱着准备去洗菜的木盆摔在地上,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,旁边大伯妈黄小秋拿着鸡食盆,脸上也有些惊慌失措。
“妈呀!
鬼来了!
大刚,大刚,文晓妍来找我们了!”
徐梅花鬼哭狼嚎般,失声叫了起来。
一只脚刚踏进文家大门的文晓妍,闻听此言,顿时眯了眯眼。
大伯文大刚,闭着眼睛,正在屋里小睡,听到喊声,连忙披着宽大的灰棉袄冲出来,看到门口血糊糊的文晓妍,眼里闪过一丝惊惧,随即又闪过一丝阴狠。
把几人不同的反应看在眼里,文晓妍又想起当时推自己掉下悬崖时的那个凶手。
下手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犹豫,力道挺大,应该是个成年男人。
有意思!
这个文家大伯,是一个难缠的人呢!
文晓妍紧盯着文大刚的眼睛,突然就笑了一下。
文大刚眼里的阴狠瞬间消失,仿佛在黑暗里,被凶恶的野狼盯上一般,他的背后不觉就沁出了毛毛汗。
单纯的文秀红倒没注意到这些,扶着文晓妍走进门,准备送她到柴屋去休息。
见到女儿文秀红,徐梅花才像活过来一般,她快步走近,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瞪大浑浊的眼睛,狠狠向文晓妍的脸上扇过去。
在文秀红的惊叫中,文晓妍一把抓住了那只老树皮般的爪子,冷冷嗤笑一声,“怎么,我的好奶奶,你还想跟以前一样扇我耳光吗?”
徐梅花想抽回手,她惊讶的发现,自己的手居然没办法动了。
这短命鬼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了?
文晓妍丢开徐梅花的手,又嫌弃的在空中甩了甩,仿佛要把粘在手中不干净的东西甩掉一般。
徐梅花惊惧万分,一骨碌坐到地上,双手使劲的捶着地,抑扬顿挫的哭喊起来:“哎呀,我的亲妈呀,我滴个亲妈!
我们文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,出了文晓妍你这么个孽障,克死自己的亲爸不说,又想动手把自己的亲奶奶给打死啊!”
亲爸死了?
什么时候的事?
原主怎么一点都不知道?
文晓妍有些意外的抖了抖眉毛。
头有些晕,还有些想吐,被撞过了的脑袋估计有轻微的脑震荡。
烦躁的文晓妍耐心用尽,不想再听魔音灌耳的哭嚎,竖起食指靠近嘴边,“嘘,小点声。”
慢慢凑近徐梅花的耳旁,她轻声说了句:“奶奶,你今天晚上小心点,可能会做噩梦哦,呵......呵。”
呵呵两个字,声线故意被拉长,显得尤其婉转凄凉。
徐梅花像被遏住脖子的鸭子,突然失声,她张大嘴巴,浑身僵硬,嘴唇使劲哆嗦着。
文大刚拉起亲妈,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,恍惚间变得有些陌生的侄女。
“妈,晓妍回来就好了,你不要吵,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。”
文大刚使了个眼色给徐梅花。
徐梅花秒懂,悻悻地拍拍身上的灰,狠狠瞪了文晓妍一眼,转身走进自己屋里。
文晓妍不理会盯着她的大伯,强忍头晕,慢慢挪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小柴房。
柴房连门都没有,只挂了张破破烂烂的布帘子,屋里被熏得黑漆漆的,窄小得转身都困难,一张不知是什么木头搭建起来的小床,占了差不多全部空间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柴草味道。
折腾了半天的文晓妍疲惫至极,顾不上吐槽这些糟心的硬件,一头栽倒在破床上,把口袋里那几根乌天麻藏到柴草下,随手扯过打着花花绿绿补丁的被子,片刻功夫就打起了小鼾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半夜里文晓妍就被饿醒,这下怎么都睡不着了。
耳边嘀嘀咕咕的,好像有人在说话。
“大刚,你不是把她推下去了吗?
怎么没摔死她?”
这是徐梅花压抑的说话声。
“我是把她推下去了的啊,就是当时太紧张,没注意她的背篓丢在了旁边,被文秀红那死丫头找到,带着村里人把她给救上来了,要我说,那短命鬼命硬得有些邪门。”
是奶奶徐梅花和她的那个好大伯?
文晓妍想象了一下文大刚磨着后槽牙,压低声音恶狠狠的样子。
他们压低声音说话,自己怎么能听到的?
难道重生了一回,力气变大了,耳朵也跟着进化,听力也变好了?
“真是两个短命鬼!
那我们怎么办?
那两百块岂不是拿不到手了?”
文晓妍被徐梅花的声音拉回了思绪。
“要......不,还是算了吧?”
大伯妈黄小秋的牙齿在打颤。
“不行,那短命鬼不除,大勇厂里发的三百块钱抚恤金说不定就要被那娘们拿走两百,两百块啊,要修多大的院子,买多好的东西,白送给她们,你们甘心吗?”
抚恤金?
原来如此!
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,为了两百块钱,就合起伙来将她推下悬崖,残忍的谋害了原主的性命,小姑娘才十岁,花骨朵一样的年龄早早就凋谢了。
想到前世,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,十岁的时候还在自己怀里撒娇要妈妈喂药的情景,文晓妍心中的怒火轰的一下燃烧起来。
小姑娘,你放心,姐姐我一定要让这帮人渣付出代价!
身上突然一松,耳边仿佛有个飘忽的声音低声对她说:“姐姐,谢谢你,我走了,你自己要保重......。”
眼泪瞬间从文晓妍的脸上滑落。
那位可怜的小姑娘,这是放下执念,心无所憾了吧?
文晓妍握紧拳头,狠狠的碾压在柴禾上,仿佛己经把那几个人渣碾成了肉饼。
“要不,我现在就.....?”
文大刚不知做了什么手势,惹来黄小秋一声惊呼,接着却像被谁捂住了嘴,惊呼戛然而止。
不好,他们这是想要再次下毒手啊!
心知不妙的文晓妍,赶紧环顾了一下西周。
除了几根干柴棒,什么防身的工具都没有,要是他们三人一齐冲进来,还谈什么给小姑娘报仇,自己就首接嗝屁了!
“哇!
呜呜呜呜......,”急中生智,文晓妍嘴里发出一串类似鸟叫的颤音,在静悄悄的黑夜里,这声音凄惨飘荡,听着令人汗毛倒竖。
就连文晓妍自己,浑身都抖了几抖,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。
还好前世手机视频看得多,偶尔会刷到一些奇葩烧脑的东西。
比如:稀奇古怪的鸟怎么叫?
什么鸟求偶时,会把其它鸟的漂亮羽毛粘在自己屁.股上?
刚才学的鸟叫声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,记得好像是猫头鹰叫来着?
文晓妍有些不确定。
“啊!”
“啊!”
徐梅花和黄小秋吓得一起惊叫起来,俩人慌里慌张的紧抱到一起。
“别叫了!
你们想把别人都吵起来吗?”
文大刚的声音里也有一丝惊慌。
“算了算了,今天晚上都睡觉去,有事明天再说。”
文大刚不耐烦起来,“女人真是烦死人,有啥事只晓得尖叫。”
几人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文晓妍长长松了口气。
她悄悄掀开布帘,判断了一下大致方向,刚才三人应该是在文大刚的屋里说话。
屋子在最里边,隔了两间屋子和一个院子,又关着门,按理说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,但偏偏自己却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穿越福利?
哈哈哈!
看来书上说的没错,上帝给人关上门,就会开一扇窗,姐姐我没有灵泉,没有空间,但是我有大力和顺风耳!
美滋滋的嘚瑟了半天,文晓妍的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乱叫起来,捂住咕咕作响的肚子,她摸着黑,凭着原主残存的记忆,找到了厨房里。
吃过乌天麻的嘴到现在仿佛都是苦涩的,文晓妍实在是不想再吃那些剩下的苦蛋蛋了。
借着星星的微光,文晓妍揭开年代感十足的大竹子锅盖,空的,锅里面啥都没有。
又摸到旁边的小橱柜,里面有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,捏了捏,软叽叽的,管它三七二十一,饿得双眼发绿的文晓妍,也顾不上摸到个啥,赶紧把它们揣进裤子口袋里。
原路返回,重新躺柴床上,摸出两个软叽叽,饿极了的文晓妍一口咬了上去。
好咸!
原来是两颗腌榨菜头!
怪不得死老太婆把它们放橱柜里不怕老鼠咬,这咸得应该是不小心把卖盐的给打死了吧?
文晓妍气了个半死。
这家人真够懒的,别人家腌榨菜,都是把榨菜头切片腌了拌佐料吃,她们倒好,囫囵个的就首接用盐给腌上了!
叹了口气,文晓妍只得又重新摸到厨房,摸索着喝了几大口缸里的水。
走两步,肚子就很卖力的哐铛哐铛响,灌了个水饱的文晓妍晃荡着回到小屋里,强迫自己睡了过去。
管它啥天大的事,先睡好了再说。
“笃笃笃......”文晓妍烦躁的将被子扯到耳边堵上,大清早的,什么声音那么烦人。
门帘被轻轻掀开,文秀红拿着两个煮熟的红薯放在文晓妍的鼻子边。
“好香!”
闻着香味,文晓妍一骨碌爬起来,眼睛半睁半闭,小嘴却准确的咬在红薯上。
“呵呵呵,小馋猫,慢点吃,没人和你抢。”
文秀红爱怜的摸着文晓妍的头,温柔的说道。
“小姑,你真好。”
文晓妍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,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想获得主人的抚摸。
“乖,昨天你流了那么多血,今天就不要做事了,再在床上躺一天吧,衣服我洗了,鸡食我也剁好了。”
“嗯嗯,谢谢小姑。”
文晓妍一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红薯,一边含糊不清的答应着。
吃过红薯,文晓妍又睡了一会,再醒来的时候,精神奕奕的,感觉自己能打死一头牛。
“哎,重生的感觉真好啊,身体恢复起来都好快。”
文晓妍伸了个懒腰,顺手拿过一根手腕粗的大树枝,轻轻一掰,居然毫不费力的就把树枝折成了两段。
“这么简单粗暴的么?”
看着手中的断树枝,文晓妍对自己的大力气,又有了新的认识。
磨磨蹭蹭的走进厨房,一个人都没有,文秀红煮好早饭,应该是去上工了。
文家上工的人不多,奶奶徐梅花是不上工的,文大刚和黄小秋要上工,但那两个人都是偷懒耍滑惯了的,一会肚子痛,一会脚痛,一天总要歇半天才好。
文晓妍走出文家大门,肚子又饿得慌,原主身体这么差,不好好补补怎么行?
但是又到哪里去找吃的呢?
灌了一肚子凉水的文晓妍,努力的回想着以前的原主是在哪里找吃的。
早上吃的那两个红薯,能量早就被消耗殆尽,再不找些吃的填填肚子,文晓妍觉得自己都快饿成纸片人了。
翻箱倒柜也没见一粒米,文晓妍有些理解了文家那些人对两百块钱的渴望。
以前,原主亲爹文大勇每个月还能拿些钱回来补贴家用,自从生病后,他自己都入不敷出,这些钱就更没法供上。
懒惯了的文家人生活水平首线下降,从天而降的两百块,谁能不动心。
即使是吃自家儿子和兄弟的人血馒头,可和饿肚子比起来,这又算得了什么?
饿得头眼昏花的文晓妍,终于放弃了在家里寻找食物,拖着沉重的脚步,走出家门。
想到前世,还时不时的嫌弃馒头没味,包子馅有一点不新鲜就丢掉,文晓妍就觉得,重生到这衣不裹腹的时代,是不是就是穿越爸爸对自己的惩罚?
甩甩头,文晓妍又坚定的向山里走去。
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,她就不相信了,背靠这一片又一片连绵不绝的群山,自己还真被饿死了不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