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都市连载
小说推荐《我靠内卷宠冠后宫》,讲述主角梨花尉迟恭的爱恨纠葛,作者“秋风瑟瑟抖”倾心编著中,本站阅读体验极佳,剧情简介:武家三小姐梨花,卷王一个,在家卷父母,入宫卷妃嫔,自入宫参选以来,样样拔的头筹,不给人活路:礼仪丽人李小姐,在她面前衬得像个乡下丫头;诗词才女王小姐,所作诗词与她一比立成狗屁;女红奇才孙小姐捡到她的帕子,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刺绣。各宫妃嫔被卷得生不如死,互相安慰自己,幸好宫里有一样东西梨花卷不走,那便是当今天子尉迟恭如铁石一般的心!———尉迟恭此人有强烈的嫌弃症,一般人入不了他......
主角:梨花尉迟恭 更新:2024-01-29 08:4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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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梨花尉迟恭的现代都市小说《我靠内卷宠冠后宫》,由网络作家“秋风瑟瑟抖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小说推荐《我靠内卷宠冠后宫》,讲述主角梨花尉迟恭的爱恨纠葛,作者“秋风瑟瑟抖”倾心编著中,本站阅读体验极佳,剧情简介:武家三小姐梨花,卷王一个,在家卷父母,入宫卷妃嫔,自入宫参选以来,样样拔的头筹,不给人活路:礼仪丽人李小姐,在她面前衬得像个乡下丫头;诗词才女王小姐,所作诗词与她一比立成狗屁;女红奇才孙小姐捡到她的帕子,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刺绣。各宫妃嫔被卷得生不如死,互相安慰自己,幸好宫里有一样东西梨花卷不走,那便是当今天子尉迟恭如铁石一般的心!———尉迟恭此人有强烈的嫌弃症,一般人入不了他......
梨花当场怒了,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,比拼不上的后果都要她承担!!!
气得她绕着锦绣台转了好几圈,将锦绣台丈量得明明白白,又默念了一遍《金刚经》,才冷静下来。
就这么待了许久,期间竟没一个秀女到来,梨花有些奇怪,就算堵车也不至于一个都不来吧?
后来见宫人都火急火燎的出去,她都惊讶了。
能扎堆迟到,算是了不得的本事,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,就是不知是堵车堵的,还是有什么意外。
梨花等到日上中天时,内宫门里终于出来三个嬷嬷:厉嬷嬷、田嬷嬷和秦嬷嬷。
在大选结束前,都由这三个嬷嬷总领负责教导秀女。
严厉板正不言苟笑的是厉嬷嬷,面带笑容慈祥可亲的是田嬷嬷,最后一个低调毫不显眼的,姓秦,叫秦嬷嬷。
三人见时辰到了就梨花一个人,大感意外。
在双方见过礼互报家门后,其中的厉嬷嬷立即皱着眉头问梨花:“怎就你一个,其余人呢?”
梨花恭敬地回答:不知。
至于她的推测,当然不会说咯,也不好说的呀。
厉嬷嬷又问了她几个问题,见问不出什么来,于是让她站到一边等着,跟着派人去查看什么情况,表情十分严肃。
不久后宫人回来禀报,三个嬷嬷听说秀女在宫道说说笑笑,迟迟不到,当场就黑了脸。
尤其厉嬷嬷,脸上板起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。
而梨花那时则微笑地站在梨花树下,眼观鼻鼻观心,看着没有丝毫不耐。
便在这时,忽然一阵春风吹来,如雨般的白色花瓣纷纷落下。
梨花心有些痒,拿眼角余光观察无人注意她后,看准机会,悄悄伸出手去接住一朵藏在袖中,心头有些欢喜和小小的满足。
便在此时,她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打量她,抬眸看去,却分辨不出从哪里来的打量。
反而看到那低调的秦嬷嬷在看她,她觉得有点奇怪,遂扬起招牌式的微笑,微微点头。
秦嬷嬷也微微点头算是回应,便移开视线不再看她。
梨花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,不等她琢磨明白,有个小太监上了锦绣台。
紧接着宫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,秀女大部队在太监的接引下,终于到了!
锦绣台下,接引太监放慢脚步,低声提醒:“小姐们,快到了,当心前面台阶。”
秀女们微微舒了口气,这最后的一段路跟赶去投胎一样,赶得气都喘了几分。
她们放缓脚步,第一反应是看向锦绣台。
有人惊呼:“那是谁?怎么已经到了?”
人群中的周玉珍此刻额头微汗,暗叹这皇宫可真大呀,光进宫的道就如此长。
她往身后看了眼,心道不知武梨到哪了,一直见不到人,让她感觉甚是诧异,不会不来了吧?
那最好不过了,最好落个抗旨不遵的下场那才好呢。
她心里暗暗诅咒,听见惊呼声后,不由跟着转头看去。
却不其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,周玉珍瞳孔一缩,心头骤然一跳。
那是武梨?!
尽管三年不见,武梨变化不少,却依旧长了那副化成灰她都认识的模样,只一眼便能确定!
秀女们有些骚动,纷纷低声议论锦绣台上早到的秀女是谁,大家都迟了,怎就她能早到?
这不科学啊,道都堵了,大家都差不多时候到的,难不成是飞进来的不成?
周玉珍含恨地垂下眼眸,心头冷笑连连,难怪一直没看见人呢,原来早早就到了宫里,也不和他们家打个招呼,害得她晚来了!
武梨这蠢货,来这么早,不会是想巴结教导嬷嬷吧?
呵,又蠢又笨,开口就得罪人的主,还想巴结嬷嬷,下辈子吧。
周玉珍掩饰眸中浓浓的嘲讽,忍不住再次抬眼细细打量。
待看清了梨花的模样,周玉珍眼底浮起一丝怨毒。
她一直知道自己这个表妹长了一副好相貌,不然当初也不会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……
只是以前她这表妹眉宇间日日笼罩着一层戾气,一副蠢笨模样,纵然有十分美貌也打了七分折扣,让人喜欢不起来。
但现下看去,周玉珍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。
她的表妹整个人变得璀璨夺目,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,气质十分从容,竟还冲着她笑!
周玉珍呼吸一滞,下意识便看向了别处,恰好在上台阶,连忙装作低声提醒李若仪小心台阶。
她轻蹙眉头,怀疑自己看错了,上不得台面的人,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?!
台上的梨花淡定的接受注目礼,在一片目光中,一下子就认出了周玉珍。
不怪她一眼就能认出来,实在是周玉珍的目光太过火辣,想忽视都难。
穿越来后,梨花只见过周玉珍一面,不过她记性很好,还是能认出长相来。
三年过去了,她这表姐瞧着似乎更柔弱动人惹人呵护了呢。
她敢打赌,周玉珍一定爱喝茶,还是绿茶。
见周玉珍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不善,梨花扬起个甜甜的笑容回望,小梨涡晃眼得很。
亲戚嘛,待遇就该不同的。
谁知周玉珍却不领情,脸一别假装和旁边的秀女说话。
梨花这才注意到周玉珍身边的人,目光不由一凝。
如果她猜测得不错,站在周玉珍身边的正是她今日要过的生死大关——李小姐!
礼仪典范果然不愧礼仪典范,即便跟其他秀女一样有几分狼狈,一举一动都十分好看。
梨花看得暗暗点头赞许,第一万次在心里咒骂狗系统,还好她做了突击准备,押了好几道题,不然今日准交代在这里了。
李小姐,全名李若仪,出身书香门第之家,在京中素有礼仪典范之称,迷倒一片官家子弟,令京中闺秀艳羡不已。
传闻中李小姐出游,必定有一群人在身后追捧相随,人气极旺,看现在围拢在旁边的人就知道。
而周玉珍乃天字第一号狗腿子,就差黏在李若仪身边了。
梨花暗自点头,有周玉珍在,随便给她挑拨几句,她再拱火拱火,不愁跟李若仪没有比拼的机会。
知恩图报,有机会当面谢谢她这个表姐。
锦绣台上,很快秀女们到达,三三两两站得零零散散。
有被婢女扶着的,有聚在一起搞小团体的,还有窃窃私语的,什么样的都有。
和站得端庄、带着浅笑的梨花形成鲜明对比。
有对比才有伤害,嬷嬷们看得眉头紧皱,转而看见梨花时,印象加倍的好。
接引太监擦了把汗,快步走到嬷嬷面前,将接引以来发生的事,都低声禀告了一番。
“刚进宫便冲撞了贵人?”这是翻天了?
厉嬷嬷和田嬷嬷两人猝然一惊,面色陡然一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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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面色凝重,双双看向秦嬷嬷。
秦嬷嬷摇了摇头:“继续吧,等此间事了再说。”
不远处的梨花隐约听到“冲撞贵人”几个字,心念一动。
她果然没猜测错,那贵人很可能是皇帝,趁着休沐日出去浪荡的,看来她真的躲过了!
在她身心愉悦时,教导嬷嬷们看着散漫的秀女们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厉嬷嬷神色冷厉,朝秀女们喝了一声:“肃静!”
还在窃窃私语的秀女,顿时安静下来,看着这么严肃的嬷嬷,心里有些打鼓。
厉嬷嬷这才对一旁准备好的宫女使了个眼色,宫女们迅速过去让秀女们排队站好,挨个核对身份名签,宫外的婢女带走,另作安排。
知春临走前看向梨花,直到梨花对她微微点头才离去。
梨花自己不想太惹眼,正准备浑水摸鱼跟去排队,却不想被安排到了最前头的,正面对着秀女,站在几个嬷嬷旁边不远处,俨然独树一帜。
以她多年熟门熟路的经验来看,嬷嬷们要拿树立一个正面形象,要收拾其他秀女了。
得!要成为秀女们敌视的对象咯,避开了原主原来的剧情,没想到结局还是一样。
既然如此……梨花嘴角露出个狡黠的笑容,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。
等都列好队,厉嬷嬷对着梨花,语气还算温和:“武小主稍安勿躁。”
紧接着转过头去,脸色一转,疾言厉色地开始训斥:“小主们在宫外自有散漫惯了,竟敢迟到如此之久,还当是在府里不成?……”
一通训斥下来,秀女们跟霜打的小树苗似的,个个都低了头,噤若寒蝉,便是有不服也不敢吱声。
梨花站在侧面,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那股老嬷嬷威严气势,真是同情呢,跟迟到遇见教导主任一样惨。
训斥到最后,厉嬷嬷伸手一比梨花:“同样旨意,武小主卯时出辰时到,早早来了候着,可你们是怎么做的?”
秀女们吃了一惊,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集中在梨花身上。
这来得也太早了吧,没听过这么早的,入宫的时辰也需要卷了吗?
梨花眸中精光晃过,瞅准机会,脸上浮起羞涩的笑容,福了福:
“嬷嬷过奖了,本是本分之事,这些规矩教导礼仪的嬷嬷都教过的。太后娘娘宽和,我感念在心,无以为报,只能早些来候着,以表敬意。”
一字一句,清清楚楚的响荡在锦绣台上,她就不信这样不遭人恨!
果然,这话一出,其他秀女都震惊了,人人一副想刀了她的眼神。
听听这是人话吗!
什么叫分内之事?那岂不是表示其他人都没做好分内事!
礼仪嬷嬷教过要早来吗?麻烦说清楚一点,教规矩就教规矩,别混在一起引人误会!
还有什么叫无以为报,早来以表敬意?这不是在说她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?
句句将她们往绝路上推,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啊!
秀女们升起满腔怒火,对梨花怒目而视,又碍于嬷嬷都在不敢做声,堵得胸口都要长结节了。
她们原本只是有些不喜梨花来得早,要是所有人都迟到,大家觉得没什么,毕竟挨骂一起骂,丢脸一起丢脸,偏偏出了个异类在最前头看风凉,那就太讨厌了。
却没想到还能更讨厌,嬷嬷都没问她,就跳出来火上浇油,恨煞人也!
周玉珍一副果然如此的恼恨模样,看,这就是她的表妹,一开口就得罪人的货,完全没变!
她之前竟然觉得梨花有哪不一样,简直瞎了眼!
拱火完毕,梨花心满意足地等着看戏。
正所谓急症下猛药,小打小闹,怎么能保证李若仪这种自恃身份的人想打压她,进而跟她比拼礼仪?
而嬷嬷那边,梨花并不担心,她只是跟嬷嬷点醒其中道理罢了:嬷嬷们就算不顾及自己感受,也得顾忌太后的感受啊。
太后特地给秀女开恩,谁知秀女蹬鼻子上脸,第一天就近乎全体迟到。
太不像话了,太后心里怎么会舒服,骂太轻可不能收场。
所以嬷嬷得感谢她。
厉嬷嬷被梨花一点,也想到了那层深意,后背刹时出了层冷汗,原本消散的差不多的怒火,“腾”地一下熊熊燃起。
可不就这个理!
宫里派去的嬷嬷刚教完规矩礼仪,还热乎着,秀女们就敢集体迟到,还冲撞了贵人,简直是藐视皇家藐视太后,无尊无卑,反了天了!
厉嬷嬷是掌刑司的掌事嬷嬷,掌宫中刑罚,一般人奈何不了她。
就算秀女将来当了主子,也得给她三分脸面,故而被委派来教导秀女,属于大材小用。
这次,她俨然动了真怒,劈头盖脸,一顿疾风骤雨般的训斥就下来了:
“太后娘娘宽和仁慈,体念秀女入宫不易,特准予日中前入宫,而尔等是何等藐视,你们家中便是这般教养的?!……”
“……还未进宫便敢如此做派,没规没矩,若真要论起来,此乃大不敬之罪,你们可承担得起?”
“……半个月前宫里派去的嬷嬷教你们的规矩礼仪,都喂到了狗肚子里去不成?!宫里容不得没规矩的存在!”
一句比一句重。
如果说先前那番训斥像小雨的话,这一番训斥就像乌天黑地的大暴雨,电闪雷鸣交加,一不小心就能劈死人。
便连面上一直带着几分和蔼的田嬷嬷,听了梨花的话,心头也不禁一跳,面色不渝起来。
在她看来,她们负责教导秀女规矩,但秀女第一日就敢这番作态,不狠狠训斥一顿,让太后知晓她们尽职尽责了,怎么能收场?
且不让秀女们知道厉害,往后还怎么教,若日后犯了事岂不连累了她们?
三个嬷嬷中,唯有秦嬷嬷眼有异色,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梨花,又重新回归平静。
秀女们被吓得脸色发白,宫里的老嬷嬷实在太可怕了。
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她们承受不起的大罪,训人还不带歇的,根本插不进话去。
她们委屈呀,不就迟到了些许吗,都是事出有因的,宫里的嬷嬷不能先听听她们解释吗?
她们好想回家找爹娘啊,呜呜呜……
都怪那姓武的,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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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很大,分为外城、内城和皇城,其中皇城共四个门,分布在东西南北方向。
此次秀女奉旨从南面的皇城门入。
周夫人是算着时辰出门的,一路行驶来还算顺畅。
只要马车穿过皇城门后不久,将会看到那座巨大的皇宫,那里是天下权力的中心。
越接近目的地,周玉珍内心越是兴奋。
她心底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,忍不住伸出手掀开车帘一小角往外看去。
周夫人摇着团扇,含笑看着她:“多看看也好,往后进了宫便是天子的人,眼前瞧见的都是富贵荣华,再想看这些市井粗巷就难咯。”
“娘~”周玉珍娇嗔一句,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。
突然马车似撞到了什么,一个急停,周玉珍惊呼一声,抬手险险撑住车厢壁才没有撞到脸。
周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,直接撞到了一边。
她来不及痛呼便紧张地去查看周玉珍的脸,发现没事才松了口气,随即火冒三丈。
她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,欲要训斥车夫,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了。
只见皇城门已近在咫尺,但前面的景象,却是马车挨着马车,都集中到了这条街上,一眼望不到头。
车夫见周夫人掀开帘子,慌张地开始告罪。
周夫人有些发怔地让车夫下车前去查探是何情况。
等车夫回来才知道,原来这些马车都是各家送秀女进宫的马车。
因各家箱笼太多,导致马车极多,并逐渐汇聚到这条街上,行驶越来越慢,最后甚至停了下来。
停下的原因,是皇城门口正中央,先到的两家马车为了抢先一步,互不相让碰在了一起,箱笼掉到地上散落了一地,将城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,后面的人压根过不去。
这一意外打得周夫人措手不及。
她抬头看看天色,暗自叫遭,若按这情况下去,她们定然会迟的。
怎么办?周夫人暗暗焦躁起来。
焦躁的不止她一个人,被堵在了皇城门前的秀女都急了起来,却没有任何法子,还是得等城门中央的箱笼收拾好,清出地来通过。
有人焦急地说:“以前也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啊。”
这人说的是以前选秀没出过这样的状况。
其他人均有相同的想法,几乎各家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,他们参照的是多年前选秀的经验,却忘了今年跟以前略有差异。
以前秀女的箱笼数是限定了的,而今年太后仁慈,怕秀女们刚进宫吃穿用度不习惯,便没有限定箱笼数量。
于是各家铆足了劲儿给女儿准备,甚至攀比起来,导致拉箱笼的马车数量大大增加。
就是这点细微不同造就了这种局面,却恰恰被梨花注意到了,推测出今日将有堵车大高峰,早早让武大人送她来,避开堵车的情况。
此刻,渊源不断的马车汇聚而来,排成一条长龙。
整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,路过的百姓看得叹为观止,便是过年都没见堵成这样过。
皇城门的守卫见状,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。
等了许久,终于掉落皇城门堵了道的箱笼和物件被收拾好,城门开始变得通畅。
不过因马车太多,行驶依旧很慢。
焦躁的周夫人缓缓松了口气,眼下虽然慢,但总算是在前进的。
她算了算时辰,心知定然来不及了。
不过车夫打听回来的情况,周夫人知晓几乎所有秀女都被堵在了这里。
正所谓法不责众,要迟一起迟,自己的女儿应该不会有事,故而安了心。
日上中天之际,东外宫门前。
一行人骑马入内,青年一勒缰绳停下,利落地翻身下马,将缰绳看也不看便抛给身后的人。
他们是从东皇城门进来的,几乎没受南门的影响。
青年脚步不停,一路疾行穿过宫道,俊美如玉的脸上满是怒气:
“若不是朕亲自去看,竟不知武库司里尽是破铜烂铁,腐烂至此,这如何打仗,掌武库司之人,从上到下都该杀!”
身后的人噤若寒蝉,皆垂头跟着,有人低声劝道:“万岁爷息怒。”
尉迟恭脚步猛然停顿,冷笑一声:“息怒?让朕如何息怒!北有匈奴,南有蛮夷,朝中文武真当天下太平了不成?宣兵部尚书来见朕,即刻!”
“是!”有人当即匆匆准备离去,刚走了几步又被叫回来。
尉迟恭眸中阴晴不定,思索片刻后重新下旨:“宣武定邦秘密来见朕,不可声张!”
武库司出了那么大的篓子,兵部渎职,尉迟恭已再不信任兵部。
他急迫地需要一个人插手进去,而武定邦乃是一名能吏,进士出身,武职文职都曾任过,这样的人再好用不过!
等宣旨的人匆匆离去,尉迟恭才重新朝前走去。
拐过几道弯儿,准备通过西侧的内宫门回到寝殿,却不想被挡住了去路。
待看清眼前的景象,尉迟恭整个人一怔。
只见长长的宫道上,太监宫女神色匆匆,往来繁忙,不断地从宫门外抬箱笼进来。
箱笼极多,大部分箱笼直接堆放在了宫道两边,使得宫道分外拥挤。
这就算了,在这其中竟还夹着一群穿红戴绿香风扑鼻的女子在内!
这群女子也不听接引太监指挥,似觉得甚是新奇,彼此间仿佛初识,在宫道上便互相攀扯干系,互表姐妹之情,不时传来阵阵娇笑声。
往常安静的宫道一片嘈杂,到处都是箱笼和人。
场面极其混乱,比闹市还吵,几乎没人注意到拐角口出现的这行人。
尉迟恭眉头紧皱,从宫外回来本就一身火气,他勉强忍耐着怒气,遣人去问怎么回事。
话来也巧,在他赶往皇城之时,秀女的马车很快通过皇城南门到达皇宫前。
这可忙坏了宫人,各家的箱笼实在太多,源源不断的箱笼卸下来,一时半会根本抬不完。
主管此事的太监自觉平日少有贵人从这条道走,干脆让人先将箱笼贴上各秀女名签,先抬到宫道上,待检查无误后再抬入宫中,几乎将宫道都堵了。
接引太监也忙坏了,同时到达的秀女太多,接引的人手不够,于是将人都聚在一起,一道接入宫中。
人一多就容易乱,这些秀女下了马车后,与家人依依不舍道别,诉说了好一番情怀,才跟着接引太监走。
秀女聚一起后,两两之间有不少认识的,便叙起了旧。
接着这个引荐给那个认识,那个引荐给另一个认识,行走间便热火朝天聊了起来。
当是时,宫道里一片混乱,聊天叙旧的秀女,与卸箱笼抬入宫的宫女太监交织成一片。
接引太监连着催促了多次秀女安静些、赶快走,时辰到了,已经很迟了。
这些秀女在家个个都是娇宠大的,进宫又是奔着当主子去的,怎会将小小的接引太监看在眼里?都无视他们的话,自顾自聊得高兴。
便在此时,恰巧撞上皇帝出宫回来。
此时此刻,弄明白了缘由的尉迟恭,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,勃然大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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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尉迟恭,“恭”字取自唐太宗《元日》“恭己临四极,垂衣驭八荒”,表恭承天下之平的意思。
男主的两位曾曾…曾祖父名字(另一本书的男主),皆有出处:
尉迟昭:‘青春受谢,白日昭只。春气奋发,万物遽只。’(寓意江山如太阳一般辉煌长青。)
尉迟祐:‘承天之佑,护国佑民。’
帝王之名,皆照应国朝苍生,尉迟恭也是一样撒(〃▽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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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尉迟恭登基以来,还从未遇到过比菜市场还热闹的宫道,更无人敢挡他去路!
微服在宫外遇见便罢了,宫里竟也如此混乱,明目张胆挡他去路,简直放肆至极!
太后仁慈,没有限制秀女箱笼进宫的数目。
但恩赐是一回事,毫无自知之明又是另一回事,一个秀女便带几十个箱笼进宫,岂有此理!
尉迟恭大怒:“骄奢,无知!”
他大手一挥,冷着脸道:“传朕旨意,所有秀女不得带箱笼进宫,一切衣食住行由尚宫局安排。开路!”
身后随侍心中一凛,知道皇帝动了真怒,否则懒得管这些琐事。
他们立即领命,顷刻奔出。
却在此时变故丛生,不远处一秀女似乎被什么绊了,尖叫一声,踉跄几步皆未站稳,直直朝前摔去,双手不停在空中挣扎,想要抓住身边的人。
旁边的秀女见状纷纷侧身让开,最后这秀女直直撞到了前面抬箱笼的太监。
太监手中箱笼直接脱手朝前甩去,整个箱笼倾倒而出,撒了一地的女子衣裙。
那秀女也整个人扑进了衣裙中,正正摔在了拐弯口前。
而尉迟恭恰恰就站在拐弯口正中央!
离他最近的几个随侍反应极快,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护驾。
剩余的随侍全部拔刀戒备,对宫道的人大喝一声:“全都原地跪下,所有箱笼不得入宫!”
说话间皆迅速穿梭在宫道之间。
这番变故极快,宫人和秀女们还没看清情况,便见到一群人拿刀相向,凶神恶煞地呵斥他们跪下。
宫道内气氛瞬间慌乱紧张起来。
众人惊慌失措地低头原地跪下,跪得慢的被随侍一个巧劲踢过去跪倒在地,堵在路中间的箱笼皆被踢开。
有胆子大的秀女,抱着侥幸心理,想偷偷抬头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架子,却被随侍毫无怜香惜玉地直接摁在地上动弹不得。
很快宫道上便安静下来,只余摔倒的秀女,还不名状况地在那箱衣裙中呜呜挣扎。
尉迟恭面无表情地伸手拨开护驾的随侍,冷冷扫向全场。
那秀女此时终于挣扎起来,扯掉挂在脸上的裙子,怒气冲冲抬头问道:“谁那么大狗胆,敢……”绊她!
话未说完,便看到正上方站着一个俊美的男子。
秀女张着嘴巴直接愣在当场,连后面要骂什么都给忘了。
尉迟恭低头看向那秀女,缓缓笑出来,眼神极冷。
自出生以来还没人敢这般冲撞他,很好。
这一笑若春风拂面,俊美的不像话,让那秀女直接看傻了去。
这是她第一回亦是最后一回看见当今天子。
尉迟恭这人有个毛病,怒到了极致时,看着反而十分温和。
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心情很好,一不小心便陷入在这种笑容之中。
对待女子他一向没什么耐心,有强烈的嫌弃症,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,不过却很孝顺太后。
因着太后,尉迟恭练就了另一幅面孔,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,说出的话却刀刀扎心。
宫里现有的妃嫔,几乎都受过他的毒舌摧残。
正因如此,太后总是担心抱不上孙子,时常给宫妃创造机会。
例如有一回,太后瞅准尉迟恭来请安的机会,让一宫妃在半道上堵自家儿子。
那宫妃也是够拼的,春寒料峭时分,身着薄纱,在道上搔首弄姿欲请皇帝去她宫里。
当是时,尉迟恭笑了笑,撂下一句:“卿卿此番做派,倒像那风月苦命之女,若是不冷,宫份里的碳便捐了吧。”随后扬长而去。
话里的意思在说那宫妃行为不端,羞得那宫妃当场哭着跑了,从此再不敢穿得太露。
而那次的事后,皇帝身边的太监们还不忘去尚宫局取消那宫妃的碳例,十分尽职尽责。
气得那宫妃想吐血,又不敢多说什么,偷鸡不成蚀把米。
其余宫妃见状,再无人敢在宫道上堵人。
便在此刻,这名秀女有幸感受到他如沐春风的笑容,却不知危险已然降临。
对冒犯他的人,尉迟恭从不留着过年。
只见他面带和煦的笑容,嘴里吐出的话却满含冰碴:“丑人多作怪,来人,拖出宫去。”
随即转身大步离去,帝王威势霸露无遗。
怜香惜玉?不存在的!
皇帝身边的人,从上到下都不知这词怎么写,随侍听到这般命令,当即留下两人。
一个给秀女堵嘴,一个拖着秀女的腿,毫不打折扣地一路从宫道拖出去。
剩余的人全部跟随尉迟恭离开。
那秀女还没反应过来,便被堵住了嘴拖走,伸冤都无处可去。
宫道上跪着的太监和宫女无不心惊胆战、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。
而秀女们个个被吓得面色煞白,初入宫廷就被上了深刻的一课,头一回她们感受到了皇家的权势和威严。
那秀女长相并不丑,在普通人中算是美的,太后为皇帝精挑细选进宫参选的秀女,怎么可能会丑!
却没想到被不知哪来的贵人评了一句‘丑人多作怪’,这往后还怎么活呀。
秀女们心有戚戚,满心惶恐,在脑中齐齐升起一个疑问:原来皇家丑的标准是如此的高么?
许久后,再也没有动静传来。
有人大着胆子小心抬头,却见宫道里除了跪着的太监宫女与要入宫的秀女,哪里还有什么人在。
宫人们齐齐松了口气,宛若劫后余生,贵人过去了,没有降罪他们,实在太好了。
秀女软着腿被自家婢女扶起,周身狼狈不堪,妆容和头发服饰都乱了。
有人捏着帕子遥看前方,喃喃问道:“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?”既让人害怕,又让人好奇。
旁边的秀女摇了摇头,慌乱之间,她只看见一片衣角,那料子看着很是名贵,是民间极难见到的好料子。
在最后的周玉珍情不自禁看向宫道的前方,她刚跪下得晚,看到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,只可惜没有看到脸。
即便如此,她的心也如小鹿乱撞般,噗通噗通一阵乱跳。
方才被摁趴在地上的秀女被自家奴婢扶起,一身狼狈,却顾不得管。
她手捂胸口,眼神透露着惊恐,刚刚她还以为自己也要被抓走了,可吓死她了。
这秀女姓苏,是家中唯一的嫡女,被惯得刁蛮泼辣,平日欺辱庶女惯了,胆子极大,却被刚刚那幕吓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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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德发一愣,抱着脱下的龙袍迟疑:“那……”
他想说要不他去给人治罪,又直觉不对,即便待在皇帝身边多年,有些思绪还是跟不上,捉摸不透。
尉迟恭斜他一眼,转身朝御床大步走去,不耐道:“那什么那,滚。”
“得嘞!”张德发听懂了。
皇帝那说着过嘴瘾,不是真想罚,不然直接就让人抄家伙了。
他麻溜地抱着龙袍细心放好,准备麻溜的退出去,却听见御床前传来不耐:
“朕的寝殿,简直一塌糊涂。”
尉迟恭扫了一眼床铺被盖,再扫了一眼整个寝殿,一脸糟心,只觉哪哪都不顺眼。
张德发看着摆放整齐的东西,心绪极其复杂。
他躬身请罪:“奴才明日便安排,换人打扫,重新摆设,请爷早些安歇,莫为这些琐事伤了心神。”
尉迟恭“嗯”了一声,上了床榻阖上双目,思索着兵部贪腐之事,没有再作声。
张德发低着头,直到听见软衾掀起又盖上的声音,又过了好一会儿,才轻手轻脚退出去。
走前还不忘熄了明灯,只留夜灯。
等到了殿外,张德发一脸愁容,已经数不清换了多少批人打扫陈设了。
无论东西摆放多好,看着多么整齐,几乎没一次能合皇帝的心意。
张德发根本揣测不出皇帝想要怎么样的,但这种事怎么可能让皇帝亲自来,除非他想不要脑袋了。
这事难倒苍辰殿一票太监宫女,让张德发忧心忡忡。
好在皇帝是讲理的,不会因这些小事去治罪,只忍不得时让人重新来过。
但爷不计较是一回事,他们办不好是另一回事。
张德发甚至私下说过,若哪个奴才帮他解决这件心头大事,算大功一件,他可以破格提拔,还奖一枚铜宫章。
宫章是圣德皇后时期流传下来的,对有功绩和成就的宫人颁发,分为铜、银与金三等,铜宫章等级最低,金宫章的最高,是皇家认证和荣耀的证明。
极其难得,各司各局宫章有限,非想发就能发,每枚宫章的发放,都得上报太后或皇帝,得到首肯。
若宫人得一个,谁见了都高看一眼,宫女有了宫章,哪怕是一枚铜的,二十五岁出去后就是香饽饽一个,嫁人和前途都不用愁。
所以张德发这话一出,无数太监宫女前赴后继。
却没用,最终惨败而归!
这不,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称的织造局马大拿,信誓旦旦地说这事包他身上,这不过才两日,就……
张德发愁眉苦脸地挥挥拂尘:“你回去,继续在织造局和你的布料打交道去吧。”
马大拿提着包袱,黯然收场。
张德发抬头望向春末的明月,长叹一声,要谁能帮他解决这件事,他磕头叫一声祖宗也愿意。
他的心愿似被明月听见了,几个月后,有人成功当了他祖宗。
夜已深,苍辰殿的主子已歇下。
庄宁宫的主殿却还灯火通明。
太后近两年一直寝不着歇不好,每夜得秦嬷嬷梳头通络,才好一些。
皇帝孝顺,果断答应大选之事,也是为了让太后少些忧心。
今夜,太后是彻底睡不着了,在殿中走来走去。
秦嬷嬷连呼“罪过罪过”,她就不该夜里说,不,她就不该说。
太后却摆手不赞同:“你也是为了哀家,知哀家怕什么,不说才是不该。只是这回那小太监真不是找事?”
秦嬷嬷细细回忆:“奴婢瞧着,当不是同往常那般。”
不怪太后反应如此过激,实在是提到皇帝身边的奴才,太后就心烦意乱,堵得难受。
苍辰殿那些个奴才,在太后眼里个个都是铜豌豆,傻缺二愣糟心货,教不会打不好罚不听,全听皇帝命令行事。
以前太后见皇帝去后宫次数太少,嫌张德发滑不溜手,便想从他身边的奴才下手,让那些小太监们偶尔说一两句好话,帮引着皇帝去某个宫妃那。
而那些小太监是怎么做的?直接将话原封不动搬给皇帝听!
皇帝以为是宫妃挑唆的,转头就派那些小太监去抓对应宫妃的错处。
太后气个半死,把小太监召来一问。
小太监说他们不能瞒着万岁爷,而且娘娘就是这么吩咐的,不知哪错了。
这说法一点毛病都没有,苍辰殿的太监就该忠于皇帝,若有二心,那才是罪无可恕。
太后哭笑不得,罚也不是,不罚也不是,只好教他们灵活一些,别太死心眼。
结果小太监们是灵活了,灵活到照着原来皇帝吩咐的做法,跳了一大步,直接去抓宫妃错处给皇帝复命。
导致后来发展成,苍辰殿的小太监们去哪,哪殿的宫妃就瑟瑟发抖,准没好事!
太后气了个倒仰,把苍辰殿的小太监抓来,摊开了直白说,能不能只引皇帝到宫妃那!
却没想到小太监们耿直脖子:不行,有违万岁爷教导。
太后发火了,狠狠打了一顿那些小太监,险些连张德发也一起打,直到皇帝亲自来领回去,说要好好罚罚,才放回去。
这也是小顺子今日不敢在秦嬷嬷眼皮底下打听的原因。
张德发一听秦嬷嬷在,就只让他观察留意,免得引起误会。
所以太后一听,苍辰殿的小太监竟然在锦绣台上,还待了许久,第一反应就是在找事。
秦嬷嬷连忙否认,拍着胸脯,再三保证看着不像找事。
太后才安了些许心,重新坐下:“那便好,若不然,哀家得找皇帝说道说道去。”
秦嬷嬷出了一脑门的汗,看太后情绪平复下来,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猜测:
“奴婢看那小太监似在关注着什么人,瞧着极好。奴婢斗胆猜测,是不是爷对哪位秀女上了心?毕竟今儿个万岁爷在宫道上,将所有秀女差不多都见过了。”
太后又有些激动起来:“可别太上心!”
要皇帝对某个宫妃很上心,那宫妃就离下岗不远了,她刚弄回来的好苗子,不想就这么没了。
秦嬷嬷连忙安抚:“娘娘,此上心非彼上心,万岁爷可不是个能忍的主,那拖出去的秀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?”
太后迟疑:“那是什么个上心法?”
她只见过皇帝给妃子抄家灭族那种上心,还没见过别的上心,这也是她那么着急大选的原因。
秦嬷嬷神秘一笑:“兴许是开窍那种上心呢?”
太后大喜,感觉这次选秀真选对了:“你且留意着些,如有发现,速速来报。”
秦嬷嬷轻快地应了,太后却还是睡不着,这回是高兴的睡不着。
她左思右想,将田嬷嬷和厉嬷嬷都叫过来嘱咐了一番。
待两人退下后,秦嬷嬷服侍她上床,临睡前她还惦记着:“过两日得办个赏花宴。”
让现下的宫妃再露露脸,看看能不能再努力努力。
一直折腾到三更才睡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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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你好,请战胜诗词才女王诗语!’
睡梦中的人睁开一双桃花眼,露出要刀狗的眼神,随即将被子一卷,蒙头蒙脑把自己盖住,沉沉睡去。
次日,天蒙蒙亮。
朝臣们已在宫门外候着,互相正衣冠、理仪容、整仪表。
一个朝臣整理好后,朝另一个朝臣问:“陈大人,你看我如何?”
叫陈大人的仔仔细细替他检查了一遍:“官帽正,衣无褶,衫无污,鞋无泥,腰扣在中央,不错,都齐整了。周大人,你也替我看看?”
“这便看。”这叫周大人的朝臣,赶忙细致地帮看起来。
等都看了一遍确认无误,两人相视而笑,都放松下来。
这一幕日日在早朝前重复,今日也同往常一般。
武定邦与其他朝臣一样都检查好后,便耐下心来等待。
随着唱喏太监宣布:“升朝,群臣觐见。”
群臣挺直腰板,列队鱼贯进入宫门。
就在此时,有大臣姗姗来迟,他中途出了点意外,在最后一刻才赶到。
其余朝臣齐刷刷看过去,眼神一凝,都满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。
这位大臣赶忙插入到队列中,一边掏帕子擦汗,一边快速整理仪容仪表。
他丧着脸小声恳请前面同仁等会儿能不能挡一挡他,他还想要点脸。
前面的人低声答复:“林大人,我尽力而为,只是你也知万岁爷他……”眼毒!
这林大人也是个能人,低声道过谢后,心理素质极佳地继续整理衣冠,整了一路。
待到大殿前,正正好理完,将擦过汗的帕子往袖子中一塞,跟着群臣齐齐礼:
“参见吾皇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跪下时低头一看,坏了,还有一脚泥漏了!
尉迟恭高坐殿上御座,朝底下道:“众爱卿平身。”
殿内群臣口中谢恩,起身忐忑;
殿外侍卫虎视眈眈,枕戈待旦。
每日朝会最紧张的时刻到了!
在太监宣布有本启奏,无本退朝之时,林大人将自己缩成一团,躲在前面的大臣后,把带泥的鞋极力藏在袍子底下,心里哀嚎前面的大人咋就不长胖一点呢。
尉迟恭坐在高处,将底下的动静尽收眼底,扫了一圈后,目光落到某处上。
他慢条斯理道:“来人,把林爱卿叉出去。”随即端起茶盏喝起茶来。
殿外侍卫早有准备,闻言像风一样进殿,一左一右架着人拖出去。
林大人大惊失色,挣扎着从怀里掏出奏本:“万岁爷,臣今日有奏,还请宽容一二!”
“嗯?”尉迟恭喝茶的动作一顿,将眼神落回林大人身上:“如此,那便宽容一二……”
侍卫动作暂停。
林大人眼里涌现希望,口中正想谢恩。
其余朝臣升起惊异,难道有转机?
尉迟恭放下茶盏,微微一笑:“奏本留下,人叉出去!”
朝臣放下心来,万岁爷还是那个万岁爷,呼,没被叉出去,今日这关过了!
这一幕久不久就上演一次,朝臣早已习惯。
为了江山社稷,尉迟恭可以容忍朝臣长得歪瓜裂枣,但仪表一丝都不能乱,殿前之仪都做不好,谈何治理天下。
事实上,自他登基以来,就明确下了旨意,广开言路,选才选能,不以貌取人。
无论长得多丑的人,只要有能耐,都可举荐,科举不可因身体有疾形貌丑陋将考生拒之门外。
虽说本朝前有名臣莲沐苏,首次乡试以跛足之躯考了解元的著名实例,但千八百年士大夫的“容颜有碍瞻仰,身体有残之人不能为官”观念依旧流传下来,成为潜在规则。
尉迟恭一登基,直接破了这一条潜规则,传递出任贤用能空前绝后的积极信号。
许多怀才之人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,三年之间卓有成效,为朝廷选拔了极多的人才。
朝臣们一边感怀着皇帝的圣恩,一边对皇帝的怪癖感到费解。
明明连脸被毁容一半看着凶恶狰狞的臣子,皇帝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,怎就忍不了朝服上的一点泥污呢?
怪哉怪哉,不过不影响圣上圣明便好!
与此同时,梆子声打破了群芳殿的静谧。
紧接着有宫女拍门:“厉嬷嬷来了,请小主全体集合!”
听到厉嬷嬷的名头,秀女们一下子被吓醒,惊恐忙慌地开始梳洗更衣。
一阵兵荒马乱后,等秀女大部队来到修身堂一看。
嚯!有人早就来了,还和旁边的人亲切交谈!
秀女们视线再往旁边一移,齐齐升起疑问:武梨什么时候和王诗语攀扯上了?
王诗语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,擅作诗词,与李若仪乃手帕之交。
周玉珍也愣住了,她昨夜废了好大的劲儿,才重新融入秀女的精英小团体里,武梨是怎么办到的?
李若仪只定定看着武梨,眼底的青黑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。
王诗语看见众人误会的眼神,尤其见李若仪眼神都没分她一个,她心里一急。
不是,她没有,是姓武的自己主动凑上来的,跟她没有关系。
而且她们谈的不是什么愉快的事!!!
可是没有机会解释,随着众人的到来,厉嬷嬷见秀女们个个精神萎靡,千姿百态:有衣服没穿好的,有头梳了一半的,有坚决不肯穿尚宫局衣裳的,等等等。
厉嬷嬷顿时黑了脸,用一通训斥开启这一日的功课。
王诗语难得的没有在被训之列,但她感觉自己被盯上了,比被训斥还难受。
被谁?那姓武的呗!
她今晨天未亮就醒了,翻来覆去睡不着,干脆起身梳洗出门看看。
谁知还没出门,就听见了梆子声。
在婢女的服侍下,王诗语咬了咬牙,果断穿上那套尚宫局分发的衣裙,随后特地去敲了李若仪的门,听到回应她才离开。
王诗语以为她会第一个到,毕竟早就梳洗好了。
不料到了集合地,却发现早有人等在那里。
王诗语眼神一冷,又是她——武梨!
她听到厉嬷嬷和梨花两人在聊着什么,人家不知和厉嬷嬷聊了多久,严肃的厉嬷嬷面上竟还带了一丝温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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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嬷嬷和梨花一路走,一路聊。
她觉得梨花不像严公公说的那样,这一路无论她说什么,梨花答的都周到有礼,很是得体。
这几日梨花的一举一动,田嬷嬷都看在眼里的,即便秀女们孤立梨花,对梨花有诸多怨言,梨花都笑脸迎人,从不红脸。
方才比试完后,梨花还特地和王诗语等人道别,很有风度。
这么乖巧优秀的秀女,怎么会像严公公说的那般嚣张跋扈,目中无人呢?
只是既然严公公告状了,田嬷嬷还是得走个过场,把该做的做了。
等到了梨花的小舍前,田嬷嬷想了想,委婉地提醒:“小主的才学,老奴敬佩不已,只是万不可恃才傲物,规矩这些,还是需多学,往后方能走得长远。”
梨花福了福,真心实意感谢:“多谢嬷嬷教诲,梨儿谨记在心。”
此次派来的三个嬷嬷,虽然性格各异,但无一不公正严明,从不苛待秀女,也不仗势压人趋炎附势,这在宫里是极为难得的。
即便厉嬷嬷看着严厉,那也是因秀女们做得不够好,每一次罚人都有理有据,不会乱安罪名,骨子里就刻着规矩。
所以梨花对她们很有好感,这几个嬷嬷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,足见这次大选宫里是多么重视。
田嬷嬷颔首,两人又聊了两句,就此拜别。
梨花站在门口目送。
田嬷嬷转身离开,路上遇见还没回小舍的秀女对她行礼,她回礼过去。
连遇了两拨秀女后,田嬷嬷突然感觉不对:“你们手里的诗呢?”她明明记得几乎人手一张。
秀女们也觉得莫名:“方才有个小太监收走了,说这是规矩。”
田嬷嬷心底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:“小太监?”
“对,就是一个小太监,挺面善的。”秀女朝着修德轩方向指了指:“喏,方才他进了里头。”
田嬷嬷顺着望去,暗叫不好,抬腿就走,越走越快,就差跑了起来!
李若仪出宫了,太后一直怀疑这事跟皇帝脱不开干系,秦嬷嬷特别叮嘱一定要留意苍辰殿的小太监,不让接近秀女,若是发现不对,一定要及时制止。
此刻王诗语等人就在里头,田嬷嬷听见小顺子进去了,不敢去想后果,不顾仪态越走越快。
站在小舍前的梨花,看着无论何时都慈祥从容的田嬷嬷,走得跟一阵风似的,不由瞪大了桃花眼。
能让她惊讶的事儿不多,看到田嬷嬷这么慌张是其中一件。
梨花站着看了半晌,直到看见田嬷嬷安慰哭着走出来的王诗语,才恍然大悟。
原来是担心王诗语呀。
这心高气傲的小姑娘,人生顺风顺水惯了,偶然受一次打击就受不了。
梨花摇了摇头,转身关上小舍的门,心想往后多帮帮王诗语,多打击几次给她增加阅历,不然怎么写得出好诗。
此刻她没料到她虐王诗语的机会只剩一次了,王诗语经过这一遭后,一敛锋芒,比从前低调了许多,于诗词一道上潜心研习,确实有了很大成就。
梨花没有看见小顺子拿着一沓诗词随后跟出来的那一幕,否则以她七窍的玲珑心,定会接着再去试探一次。
小舍里,梨花将那本封皮上写着《贞洁烈女柳仙儿传》的书放下,去倒了一杯水喝。
待喝了水后,她坐在桌前,三下两下将那封皮扯下,上头书名一变,赫然写着《刑罚律例》。
这是她昨日借阅的书,用来研究这个时代的律法条文,为将来武家可能遇见的事做准备。
她昨天想坑王诗语比试时,就敏锐发现,王诗语对于有把握的事情非常勇敢,但一遇到可能的变数,就会犯怂,可能临阵退缩。
所以她调了调策略,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给借阅来的书包了层封皮,上头写了个又大又醒目的书名,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闲书。
怕犯忌讳,梨花特意选了个贞洁烈女的书名写,免得那种才子佳人的名,让人诟病,映射身在宫中却对别的男子有异心的罪名。
将扯下的封皮撕碎毁了后,梨花将这本书放好,与另一本名叫《宮规》的书整齐的摆放在一起。
下午依旧是教规矩的课。
周玉珍被孤立了,境地极其惨淡。
上课前,她当着圆脸秀女的面找到梨花:“表妹,你快告诉她们,比试前你对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梨花一看就知周玉珍打的什么算盘,就是天真了点,她很坦荡的承认:“对啊,表姐,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梨花确实什么也没说,只是谁信呢?
正因其他人问不出话来,以为周玉珍瞒着大家,不是一条心,才更怀疑。
周玉珍大喜,转头说:“你们看,她承认了,她真的什么也没说。”
圆脸秀女冷笑一声,两表亲在演双簧,当她们是傻子呢,于是拉着其他人离周玉珍远远坐下,理也不理。
周玉珍茫然极了,怎么她越努力,结果越糟糕?她茫然地寻了个位置坐下,思考究竟是哪出了问题?
苏思茹进入修德轩,扫了一眼,眼睛一亮,直奔梨花而去。
她特意坐在梨花后面,身子前倾:“喂,姓武的,那闲书去哪找的?”宫里太无聊了,正好夜里看。
梨花回头看去,心道这也是个被惯坏的小姑娘,连姓名都不会叫。
她就勉为其难教一教吧:“你叫谁?”
“你啊!”苏思茹理直气壮。
梨花桃花眼一挑:“嗯?是这般叫人的么?”
苏思茹眉头一皱,最后还是道:“好吧,武梨,我叫你名了,这下能告诉我了吧。”
这已经是苏思茹的的极限了,以前她不给人起外号都好了,像吴秀女这样的就被她起了个吴矬子的外号。
“当然。”梨花笑眯眯道,清脆地丢下两个字:“捡的。”转回头去不再理她。
苏思茹:???
就算敷衍也不带这么说的吧,连个借口都不找!
苏大小姐何尝受过这样的气啊,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
她豁然起身就想发作,可一瞬后又坐了下来。
她是横,不是蠢,总觉得要是她发作,后果会很严重。
这几天见识过梨花的凶残后,苏思茹慢慢有了点敬畏,在梨花面前不敢像对别人那么呼来喝去,就怕武梨大佬虐她。
没看李若仪连续被虐,最后被虐出了宫么?
还有今日王诗语被虐得哭了一路,连下午的课都没来,田嬷嬷特准在小舍里歇息。
课堂上的其他秀女只见苏思茹起身又坐下,不知她心理路程这么远,都有些莫名其妙。
下午规矩课,来的是个老嬷嬷,严公公不来了。
那老嬷嬷颧骨高高,一瞧便知是刻薄的性子。
刚到课堂上,就开始立规矩了,阴阳怪气地说:
“诸位小主,老奴的脾气同严公公的可不同,没他那般好,老奴的讲的课容不得人分心,若让老奴抓着谁在做旁的事,休怪老奴不给脸面!”
说着拿出戒尺敲了敲桌子,震得秀女们脖子一缩。
这反应让老嬷嬷有些满意,她扫了一圈,目光最后落在梨花身上。
却见梨花神色丝毫不动,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,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。
老嬷嬷目光凝实,捏紧了手中的戒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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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女们齐刷刷跟着看过去,都很佩服梨花勇敢无畏的精神,她们就没这么足的底气。
没名没分还没银子身家的秀女像根草,日子过得稀里哗啦的苦。
众人自入宫后受的毒打太多了,如今又名分未定,最怕被嬷嬷们寻个由头上报打发出宫去,都夹着尾巴做人。
每次选秀,宫里的礼教嬷嬷都凭借这种心理拿捏一番,但也不敢得罪秀女太狠,毕竟这里可有未来的主子。
但这老嬷嬷不然,她姓氏不详,宫里人都唤她孤嬷嬷,欺软怕硬的主儿,蹬鼻子就会上脸,好耍威风和拿捏人。
经她手里调教的宫人都服服帖帖,敢怒不敢言,是严公公使了大劲儿拱来教秀女的。
来之前,严公公还专门给她讲了上午的事迹,刺激孤嬷嬷,拿出一壶好酒赌她驯不服梨花,将她当枪使。
孤嬷嬷一下就上了钩,所以上来就威吓一番。
此刻没收到意向中的效果,孤嬷嬷脸色顿时阴寒起来。
她在宫里教这么多年规矩,还从未遇到这般无视她的人,心道果然像严公公说的那样,这秀女很难训管。
孤嬷嬷较起了劲,盯着梨花,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:
“老奴都是为小主们好,小主可要仔细听了,若下了课堂答不出老奴问题,晚膳就不必吃了,留在这里将老奴教的规矩背齐为止!”
这话一出,秀女们心里一片哀嚎,却敢怒不敢言。
她们知道孤嬷嬷针对的是谁,但孤嬷嬷有没有那个本事罚到,经过中午又一番惊天动地的教育,秀女们又有些不确定起来。
这两日秀女们的脸都被梨花打肿了,如今摸不清梨花的深浅,不敢再妄下定论,怕是梨花没罚到,罚到的是自己,那就悲剧了。
梨花听到背不齐没饭吃这事,分了些心神,抬起头看向孤嬷嬷。
方才她在脑中一遍遍过上午看的《刑法律例》,现代的法律条文读起来都比别的书难懂,何况古代的呢。
天才从不是一蹴而就,梨花上午是默记下来,预备下午理解通透。
以前上学,课堂上梨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老师从不管她在干什么,听不听都由她。
要是梨花突然有点动静,老师就要慌了,怀疑是不是自己哪讲错了。
每次讲很难的题时,老师不太自信,都得去跟梨花对对答案,要是两人答案不同,老师首先怀疑的是不是自己错了,最后十有八九证明老师这么想没错。
当然,这不代表梨花不重视宫里教的规矩,只是她入宫前就将孙嬷嬷掏了一遍,怕有疏漏,还去借阅了一本翻了一遍,把孙嬷嬷的错漏之处自己校正。
梨花看孤嬷嬷面色不善的样子,皱了皱眉。
上午虽然是为了坑王诗语,但也真的是懒得浪费时辰。
同样无变化的东西,梨花不会去学两遍,对严公公她已经很客气了。
尤其严公公说了只要会了就不用听,后面又一顿阴阳怪气,梨花不喜却什么也没做,毕竟她有错在先,所以下午她没再带书来。
此时,她安安静静自己一人待着,没有不尊之举,孤嬷嬷便这般对她,梨花就不愿忍了。
她确定孤嬷嬷是有备而来,特意针对她的,上午的严公公应该是功臣。
实在有些麻烦,既然如此,那就不用客气了,一次解决了吧!
梨花冲着孤嬷嬷笑了笑,脸上的小梨涡浅浅扬起,若隐若现。
她要重点听讲了!
孤嬷嬷以为梨花在讨好她,心想现下知道怕已经晚了,不过一秀女,连主子都不算,还怕治不了你。
要是武府过往那些先生知道孤嬷嬷的想法,恐怕纷纷为她默哀,给她寄去下岗通知。
接下来孤嬷嬷在上头讲规矩,看梨花端端正正认真听讲,暗自冷笑,以为这样她就会放过她了么,想得挺美。
来之前她就想好了,准备了许多刁钻的问题给梨花,就连她都不一定答得出。
下午的时辰很快过去,课堂还剩两刻钟时,孤嬷嬷浑浊的老眼闪烁意味不明的光芒。
她正准备要讲几句冠冕堂皇的话,便结束这堂课,开始虐秀女。
就在这时,梨花站起身有礼地问:“嬷嬷,方才讲的课,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,不知可否解答?”
秀女们都胆战心惊之时,忽然听见这么问,纷纷发怔,武梨这是想干嘛呀?
孤嬷嬷老眼一眯,好哇,她还没找茬,人就找上门来了,看她怎么治她!
她拿着戒尺揣着手,皮笑肉不笑:“小主请问。”
梨花微微一笑:“嬷嬷说尊卑有别,衣食行住多有忌讳,不可僭越,可方才嬷嬷说错了七大处,僭越二处,不守宮规一处!”
秀女们一惊,孤嬷嬷犯了那么多错吗,她们怎一个都看不出?
“什么?”孤嬷嬷一愣,随即火冒三丈,今日不把话说明白,谁来替这秀女求情,她都不饶!!!
小舍里。
田嬷嬷从各个角度方方面面劝慰,奈何始终无用,王诗语已钻了牛角尖去。
明明刚比试完时,田嬷嬷看人还算好,怎么后面突然就崩溃了。
安抚中途,她试探性问修德轩里后来发生了什么,重点问那小太监都说了什么?
一提到那小太监,完了!
王诗语“哇”的大哭出来,刚恢复的情绪又重新激动起来。
吓得田嬷嬷赶紧打住,心想真是作孽啊,那小太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把一个大好姑娘整得如此崩溃。
劝到最后,田嬷嬷已然心累不已,道:“人各有所长,王小主也有自己所长,有自己的好,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王诗语呆滞地摇头:“可今日起,我连自己所长都没了……”
“怎么会,王小主的诗词依旧十分出色……”田嬷嬷试图让她重拾信心,反复夸她诗词好。
王诗语垂头默然不语。
田嬷嬷知没听进去,长叹一声:“人生如此漫长,何必较一时长短?看得远,方走得远。”
王诗语有了反应,点头肯定:“嬷嬷说的是,我已低到谷底,不可再低了,站得高才看得远,如此看我是走不远了。”
田嬷嬷:“……”
她是没招了,她得赶紧去问问,小顺子到底做了什么,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家,连精气神都没了。
嘱咐王诗语好好歇息,田嬷嬷便叹着气愁眉苦脸地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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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辰殿里,此刻气氛很是轻快。
尉迟恭拿着一沓诗词,一张张翻过去,边看边笑:“胡拼乱凑,狗屁不通。”
张德发在一旁看得不甚明白,明明这些诗词张张都写很不错啊,万岁爷怎这么说?
他腆着脸道:“奴才略略看了一眼,瞧着写的很好,怎爷说这诗不通呢?”
尉迟恭心情很好,笑看他一眼,递一张给他:“这首诗,你仔细看看,里头说的何意?”
张德发双手恭敬接过,仔细看起来:“既有风月,又有东风,这这,奴才瞧着就厉害……”
看了一会儿,又斟酌道:“若是仔细品味……恕奴才无能,便如雾里看花,品不出了。”
尉迟恭俊容满是笑意:“正是如此。”
这就是那小贼的高明之处了,还真会投机取巧,也就糊弄糊弄那些秀女。
秀女和嬷嬷的鉴赏力,自然无法跟皇帝相比,尉迟恭拿到手看的第一眼就笑了,接下来看得直乐。
他只一眼就看穿了梨花把戏,怎么说呢,既觉得那小贼狡猾,又觉得她有趣,心头还有些痒痒的,想知道她还能耍什么花样。
尉迟恭又仔细看了一遍,赞道:“字写得还不错。”
观其力而不失,身姿展而不夸,笔迹流水行云,看着很顺眼,小贼有两把刷子。
他将诗词递交给张德发:“收好。”
张德发一惊,他以为看过就扔呢,没想到这么重视。
他连忙伸手接过,匆匆找了个盒子装起来。
尉迟恭背着手在殿中转起来,看到低眉顺眼的小顺子时,大手一挥:“赏!”
小顺子大喜,叩头谢恩。
苍辰殿里的小太监都明白一个理,只要皇帝真心实意的赏,都很大方,对手底下的奴才也是如此,一次赏赐够顶小顺子好几年的月银了。
若不是真心实意的赏,那就灾难了……个中不好细表。
尉迟恭此刻心痒难耐,总觉得不做点什么,都对不起那小贼的聪明才智。
他走来走去,转到刚回来的张德发面前时问:“你说,今日下午,她将教导规矩的嬷嬷给逼走了?”
张德发汗颜,躬身答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
又连忙吩咐小顺子将事儿仔仔细细的重新讲一遍。
小顺子带着喜意绘声绘色说起来。
第一次听小顺子这么说时,张德发还以为听错了,连着确认了好几回,逼得小顺子口音都出来了,他顺手给扣了半个月的月银后,才确定真有这么猛的秀女。
只是在张德发看来,孤嬷嬷能力不足是该重新学学,但刚进宫几天的秀女就这么做,多少有点狂……
不等他想完,便听到皇帝眉眼含笑地评价:“干得好!”
尉迟恭自己不知,此刻他的双眸熠熠生辉,满是欣赏。
张德发默默将心里的想法给埋起来,烧成灰,谄媚地附和:
“万岁爷说得不错,这小主抓住了孤嬷嬷的错处,却没有不依不饶,放了孤嬷嬷一马,进退有度,实在宅心仁厚!”
尉迟恭笑意收起,眉头一皱:“还留着作甚?”
心想那小贼到底是个女子,太过软和,像孤嬷嬷这样的废物,根本不配教导礼仪,还得他来。
于是道:“将那嬷嬷贬为杂役,不得再回掌仪司。”
如此惩罚,已然算轻了。
张德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,他现下觉得梨花确实干得很好,而他干的一塌糊涂。
宫里的差事分为几等,杂役是最低等,浣衣、倒夜壶都是下等差事,犯了很大的事才罚去受苦。
再往上一点便是打扫的杂役,当然,主子殿里的打扫活计除外,那算轻省的,而打扫御花园和宫道等差事就又繁又苦,苦得不能再苦,风吹满地叶,刚扫完的还得再扫,宫里又那么大。
在皇帝这里挂了名的,自然不可能是发配去主子的宫殿杂役,最合适的是发配去扫御花园等地儿,既不会太重,也不会太轻。
孤嬷嬷算是前途尽毁,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下。
张德发不是同情她,而是心疼自己,太后若是知道,定会过问此事,到时足够他喝一壶了,他都不敢想!
此刻尉迟恭心里是抓心挠肺的痒,满心都是想着怎么虐虐那小贼,心想那小贼如此奸猾,一般的可难不倒她。
得好好想想,好好想想……
群芳殿小舍里。
梨花不知道,在她虐王诗语时,有人正想怎么虐她。
“……你自小娇生惯养,未受过苦未被磋磨过,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晓,只能写出无病呻吟矫情做作的诗,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?”
面前的人哭成泪人,一抽一抽地问:“呜呜呜……我的诗真的那般不堪入目么?”
“你说呢?”梨花反问。
王诗语点点头,她觉得梨花说得对,可是还是好扎心好想哭。
今日她哭了一下午,泪沾湿了枕巾,田嬷嬷安抚也不管用,等秀女下课回来,她的好姐妹来安慰她,她什么也听不进去,只想静静,其余人只好留她一人走了。
刚刚她只觉满心苦楚无处发泄,便想出去走走,没有带婢女,不知不觉走到了武梨的小舍前。
王诗语觉得她是应该要找武梨问问的,若仪姐姐出宫的事,还有为什么武梨能源源不绝写出那么多诗词,而她不能。
所以她敲了门,只是知春一开门,她又想起梨花暴虐她的事,觉得很丢人,“唰”的一下,泪水夺眶而出,停都停不下来。
让想赶人的知春都惊呆了,只好无奈的把人请进来,她听说了诗词比试的事,心想她家小姐虐起人来确实很有一套,她从前见得多了,熟门熟路了都。
梨花见到王诗语那模样,也无奈了,她分析了一通王诗语的性格,唯独没看出王诗语是个潜在的哭包呢,触发后就没个消停。
毕竟是她先招惹的王诗语,梨花只好认命地自己收拾烂摊子。
先将人请进来坐下,再给倒了一杯温水,免得水分流失过多。
王诗语一句话都没说,进来就只顾着哭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越哭越起劲。
梨花怕她呼吸性碱中毒哭晕过去,连忙教她调整呼吸法,有节奏的哭。
于是王诗语顺着节奏,改为一抽一抽的哭着,觉得好了不少,可以说话了。
她开口就说自己的诗词写得很不好,问梨花的看法。
陪坐的梨花好心安慰:“不错,你的诗确实很烂。”
王诗语刚想崩溃大哭,便听梨花接着道:“我的亦然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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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是时,王诗语愣住了,梨花这才有机会摆事实讲道理,直到现下。
“你只知自己写得不好,却不知为何不好。你看那些千古传唱的诗词,写它们的诗人,哪个没有一番丰富的人生遭遇,才写尽人生百味?或苦闷、或郁郁不得志、或国破家亡,亦或者游历名山大川,登高眺远,见识广博。”
梨花道:“而你呢,你有什么,受一点挫折便哭哭啼啼难以承受,你的遭遇与遭受家国之变流离动荡的易安居士相比,根本不值一提,何德何能想与他们比肩?”
王诗语听着听着,渐渐停止哭泣,仿佛了悟了什么。
她喃喃道:“从前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些。”
梨花说的口干舌燥,见人总算不哭了,才有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:“所以你的诗词写不好,还沾沾自喜呀。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好心,同你说这些的。”
知春在一旁看着,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这是她小姐啊,糊弄人时那话才很好听,安慰人就该据实已告,把人扎清醒了,以前许多先生就是因为太扎心太痛了才离府的。
梨花也是没办法,若她知晓王诗语是哭包,定然虐轻一点,意思意思得了,省却这番麻烦。
不管前世如何,此刻梨花是真心实意的安慰劝解王诗语,不过她的劝解一向很扎心,刀刀见肉那种,却没想到恰好对了王诗语的胃口。
王诗语肯定地点头,心境豁然开朗,目光涌现坚定:“武梨,多谢你,你的话点醒了我。”
她的姐妹、田嬷嬷说好话劝她,她觉得那些话都是假的,越听越拧巴,梨花剑走偏锋,反倒让她想开了。
是啊,不接受风吹雨打,困在一方天地沾沾自喜,怎能真正的写出好诗?
她知道她未来要怎么做了!
梨花端着水举到唇边,觉得不枉费自己这番苦心,赞许道:“人贵在自省,你进步了。”说完,喝起水来。
王诗语得到肯定,更加觉得自己想的方向没错。
她胸中顿时豪情万丈,站起身来,一拍桌子,下定决心:“你说得对,我决定出宫去!”
在宫里这一方天地,她怎见识广阔的天下,怎接受人生的千锤百炼,怎写得出好诗词,怎追赶易安居士?!
梨花口中的水险些喷了出来,心里握了个大草,她刚刚没有说什么教唆他人出宫的话吧?!!
知春快步过来替她抚背,将杯子拿走。
梨花艰难地压下被呛的痒意,心念急转之间,带着丝紧张问:“诗语,你方才来时,可有人看见?”
遭遇紧急事件,得赶紧想后路!
王诗语不太明白,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,但还是摇了摇头。
她心情激荡不已,仿佛已经看到光明的明天。
梨花又问:“我方才的话,对你是不是犹如醍醐灌顶?”
王诗语双眼发亮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没错,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,若不是你,只怕我这一生都在碌碌无为、沾沾自喜中度过。”
梨花咽了咽口水,完了完了,还真是她教唆的啊。
她咳嗽一声,一改策略,谆谆善诱:“诗语呀,今夜之事,只你我知春三人知晓,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,也不可让别人知晓你来过我这儿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王诗语大惑不解,重新坐下,握着梨花的手,满脸真挚:
“武梨,我现下才知你那么好,以前是我误会了你,往后不会了。只是现下还有许多人都曲解你,不理解你,出宫前我想让她们知晓,你不是她们想的那般。”
梨花眼圈泛起感动的泪花,很想说:你还是误会着吧,昭告天下,是嫌她死的不够快!
果然做人不能太好,否则会害了自己。
她真诚地回望王诗语,双手反握回去,怀着十二万分真心说:“诗语,功名利禄对我如浮云,世人的目光我并不在意,你若为了我好,那便将今夜之事忘了。”
千万别告诉别人啊,让人知道她唆使秀女出宫就完了。
王诗语奇了,灵光一闪:“莫非你正在接受人生的锤炼?”
这脑坑……
梨花沉默些许,高深莫测地略一点头。
王诗语恍然大悟,难怪武梨看着就很坚强,原来人生境界比她高出不知多少。
“我确实不如你。”她悠悠叹道,随后坚定地说:“不过我会努力的!”
梨花挤出点笑容,给她打气:“加油,你可以的,我自第一眼瞧见你,就知你是个坚定守信的姑娘,将来必成大器。那个,那什么,保密的事儿……”
王诗语用力握了握梨花的手:“听你这么说,我更有信心了。放心,今夜之事只我们三人知道,趁着时辰还早,我得走了。”
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。
梨花送到门口,没开门,挡在门前,先拉着人又结结实实忽悠了一遍,确定王诗语不会往外说,心里踏实了。
暗自感慨才女的脑洞果然与众不同,犯的毛病都与一般人不一样,充满了浪漫的情操,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的沉下心研究诗词吧。
她不吝言辞,大大夸赞了王诗语讲道义、知礼明礼、知信明信,必能心想事成,这才笑意吟吟地开门放人出去。
两人友好道别,最后王诗语回头神秘一笑:“现下我知晓若仪姐姐为何选择出宫了,不过放心,我不会告诉别人的。武梨,希望往后还有机会再见。”
梨花笑容凝固在唇边,心里又“握了个草”,李若仪离宫跟她也有干系?
这事这人她早抛在了脑后,没怎么深思过,上午不过是激王诗语而已。
要是让太后知道自己千辛万苦选出来的秀女,被她三言两语唆使出宫,万一雷霆震怒……
天呐!不敢想呀!
梨花迅速关上门,不让人看见王诗语是从她这里出去的。
等回到小厅,她小心肝噗通噗通跳,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魔力。
她想不明白,自言自语:“我明明是安抚和解答她们的问题呀,怎的一个两个……”都要出宫去?
知春听见插嘴:“小姐,你忘了从前那些先生了么?”
梨花小脸一红,好像确实如此,经过她安抚的先生最后都走了,有些还是哭着走的。
她以前还以为是那些先生有自知之明,自己决定走的,看来和她关系甚大啊。
哎呀!接连两个秀女出宫,还是拔尖的秀女,这事必定惊动太后,梨花不敢抱有侥幸。
幸好李若仪出宫前,没对人说跟她有关系的话,只希望王诗语守住承诺,千万别供她出来!
梨花有些忐忑,又暗下决心,往后得小心些,轻易不能安抚人了。
京城三大才女,一下被她弄走了两个,还剩一个孙绣云,无论如何得保住!
至于狗系统的任务,等着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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