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气到失语。
我朝魏昭勾勾手指,目光锐利。
魏昭憋着怒火,负气而走。
我眸色淡扫过康乐,也转身离去。
康乐愤怒的大吼,「赵紫玉,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?你偏偏要这样针对我?你为什么回来?你为什么不一辈子待在佛寺?」
我:「……」
就离谱!
她有被我针对的资格吗?
我笑了。
「大家同为公主,该平起平坐;论长幼,我在你之前,你该尊称我一声阿姐,我为国祈福十八年,劳苦功高,你一个坐享安乐的公主,凭什么觉得可以压我一头,高我一等?是父皇母后的宠爱,给你的错觉吗?」
「康乐,你选择了做一只金丝雀,就不要怪别人安排你的命运。」
「接受父皇和母后为你挑选的婚事,这是你最好的结局。」
那一刻,我平衡了。
原来命运是公平的,给了康乐无忧无虑的生活,也让她失去搏击长空的能力。
华京这场局,她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。
只能做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,漂到哪里算哪里。
偏偏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,以为自己可只手遮天,随心所欲。
不过,我也的确羡慕她,有两双巨手愿意为她遮风挡雨,而我只能在风雨中苦苦挣扎。
康乐显然没听明白我的劝告。
她迷茫无辜的眸子,忽然变得狠毒。
「我不信,我不信你说的。」
「父皇母后对我宠爱有加,这一次,我一定能赢你。」
她狂奔起来,向着湖边跑去,然后,毫不犹豫的跳进湖里。
我:「……」
就特么的离谱。
没想到康乐是个疯批!
我脑中已经浮现了无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,每一种结果导向都会让我的处境更加艰难。
看来这个锅无论如何我都背定了。
就倒霉到家!
我冲到湖边。
已经有人比我先一步跳进湖里,是魏昭。
我狠狠心,也跳进湖里。
赶在魏昭救康乐之前,抢先一步将康乐拉住。
康乐极其抗拒,她拉扯着我,想把我也往水里淹。
她发了狠,力气格外大。
我被拽的浮浮沉沉,呛了几口水。
再这样下去,我们俩都要死在这里。
为了一个狗男人,不值!
我一怒之下,一掌将她拍晕,将她拉到岸上。
然后,又顺势一脚蹬向匆匆赶来魏昭的脸,将他踢进湖的更深处。
特么的,这狗男人,不老实。
我看康乐被人接住,一群人围着她,我这才转身游向魏昭。
我抓起魏昭的衣领,将他狠狠按进水里。
魏昭被灌了好几口水。
「噗,赵紫……」
「玉……噗」
「住手……」
我一下下的摁着,眼看着他快要没了气,我这才拽着他的衣领,逼迫他面向我。
「魏昭,你给我记清楚,我会和你和离,但不是现在。」
「你要敢坏我的事,我就敢让你和康乐下地狱。」
我将他拽上岸,坐在岸边气喘吁吁。
魏昭还在迷惑着,显然他搞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而康乐已经醒来,她推开一群围着她的人,看向我,似鼓足勇气一般柔柔弱弱的说话。
「阿姐,你说过我若敢跳进湖里,你就将阿昭还给我,我已经做到了,阿姐,你不要食言。」
「我求求你,将阿昭还给我。」
见鬼!
康乐第一次叫我姐姐,竟然是为了陷害我。
这婊里婊气的语气,真贱!
可偏偏她长了一张脆弱无辜的脸,让人丝毫不起疑心。
而魏昭显然也惊呆了。
迷惑的看看我,又看看康乐。
我笑了。
我抹了抹脸上掉下来的水珠,将湿发甩在脑后,姿态端雅站起,气势庄重的走到康乐面前,居高临下的看着她,狠狠赏了她一个巴掌。
「啪!」
「康乐,你是堂堂大周公主,不要学那些嘤嘤作怪的贱人手段,不要自甘下贱。」
「本宫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誓,本宫没有说过那些脏话,你敢吗?」
康乐不敢。
祖宗二字,是一个人的血脉来源。
康乐再放肆,也不敢在祖宗面前撒谎。
她咬着唇,红了眼睛,活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。
可惜,这兔子是骚的。
我浑身湿淋淋的傲然离开,魏昭灰溜溜的跟在我身后。
回到公主府,我头脑昏胀的厉害,勉强换了衣服,便不想再动弹。
可偏偏母后此时宣我入宫。
她一定是想知道小树林里发生的事,或许还想为康乐出一口气。
可我是一个人,我也刚刚落了水,我不是铁打的。
我心里厌烦无比,并不想去。
可宫中的女官却很强势。
「公主若是身体不适,正好去宫中请太医查看一番。」
「好,我去。」
我坐上马车,忍着头痛,踩着虚浮的脚步,来到母后的长宁宫。
我万万没有想到,里面却在吵架。
母后怒喝,「康乐,你给我安分一些,魏昭已经是你姐夫,你不要做出不知羞耻之事。」
「明明不知羞耻的是赵紫玉,如果不是她,魏昭现在是我的驸马,是我的。」康乐在歇斯底里的哭喊。
「总之木已成舟,一切已成定局,你不要再妄想别的,我为你相看了几家儿郎,会选一个比魏昭更好的。」
「母后!我是人,不是玩物,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?我只要阿昭,除了阿昭,别人再好,与我何干!」
我听清了康乐的撕心裂肺。
第一次觉得康乐终于有了一点人样子。
可母后结结实实的赏了康乐一耳光。
「啪!」
「看来你还没有清醒。」
「对人来说,活着才是最重要的,你个蠢材!」
母后的声音咬牙切齿,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。
我觉得母后这话要求太高了。
既喜爱康乐的天真稚气,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子,此时却又嫌她太过天真。
若真想调教,早干什么去了。
里面安静了。
女官长舒一口气,「启禀皇后娘娘,长安公主到。」
康乐猛地掀开帘子,目光怨恨的瞪我一眼,旋即跑了出去。
一群宫女追在身后,说她才落水,让她跑慢一点。
母后的目光也追随着她,直到看不见了,才恋恋不舍的收回。
她眸色复,声音疲倦。
「你来了,可好些了。」
「多谢母后关心,儿臣尚好。」
「唔。」
母后发着愣,明显心不在焉。
良久,她才道:「康乐被母后宠坏了,你不要介意。」
我头疼的厉害,气血上涌,脱口而出。
「母后为何不让康乐知道,即便我不存在,您也不会让她嫁给魏昭?」
「什么?」
母后目光中情绪复杂,不敢置信又仿佛重新认识了我。
我既然问了,便索性问个明白,好让自己彻底死心。
「母后若真的想让康乐嫁给魏昭,早就为两人指婚了,又怎会拖到我回来的那一日?」
「您看出魏家快完了,所以不想让康乐嫁过去受苦吗?」
「既然如此,当初我求您指婚的时候,您为何没有拒绝呢?」
「在您眼中,康乐比我重要,权势也比我重要,是吗?」
我得问题渐渐尖锐,母后终于恼羞成怒。
「你也要和康乐一般忤逆,在我身上发泄怨气吗?你给我出去!」
母后的指尖颤抖,还有一些被拆穿真相的羞愧难堪。
我一步一步退出去。
身体和心都冰冷的厉害。
那感觉,仿佛我又回到了宁则死的那一日,也是如此,站在阳光下,被暖融融的光芒晒着,却依旧浑身冷的发抖。
寒意从骨缝里渗出,从孔窍里渗出,从每一根头发丝渗出……
阳光却怎么也钻不进身体里。
母后爱着康乐,她想指挥康乐的人生,却又不想担起康乐的怨恨。
她宁愿康乐恨着我,也不愿说出真相。
我求旨赐婚的时候,她本可以拒绝。
可权势欲让她应了下来。
而为了康乐,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。
是我自不量力,以为母后会一碗水端平,其实,我心里明白,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。
明知不可为而为,我真是犯蠢。
可哪一个孩子,能在母亲面前不犯蠢呢?
我站在阳光下,感觉自己又冷又烫,指尖没有一丝力气。
我听到有人说「晕了」,我以为终于有人发现我快晕了。
孰料,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跑。
「康乐公主晕了。」
「快去请太医。」
「快打热水来。」
哦!
原来如此。
我垂眸苦笑,察觉了自己对康乐的羡慕。
怎么就能做到说晕就晕呢?
明明那么难受,怎么我就不能做到说晕就晕呢?
我端起公主的仪态,一步一步挪出宫。
回到公主府,爬上床,沉沉睡了过去。